越走越荒涼

第十章 宰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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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阿嘎站在平房頂看太陽,手握敲擊鐵鏵犁的木棍,等待那筆尖似的雪山頭上有了橙色的陽光時,就敲響上工的叮叮當當聲。

在抖動的晨霧中,他看見一個牧民趕著兩頭犛牛,從達霍溝彎彎曲曲繞過來的小路朝寨子走來。

“若巴(牧民)來了,若巴(來了)!”

他捧著嘴大聲喊。

嘩啦——,高高低低的土樓房的門窗一個接一個掀開了。人們圍在門窗前看著這個挺胸昂首有些傲慢的若巴。人們向他道著辛苦,他揮手卷舌用口哨回答人們,顯得高傲極了。

他把兩頭角上染了紅色顏料的牛交給了多吉隊長和新上任的支書拉珍,就急匆匆地朝公社走去,急得連臉上的油汗也懶得擦。

那天,我正在公社寫些批林批孔的大字標語。老劉給我磨墨,說字應該寫得大大的,讓人一看就來精神。我說,這裏沒人認識漢字,應該找一個會寫藏文的人來寫。老劉說,藏文也沒多少人認識,喇嘛又讀不懂標語的內容,寫來也沒用。

那個遠道而來的若巴(牧民)就是這個時候闖進公社大院的,惹得看院的狗吵鬧成一片。他一進院裏就喊:“澤巴書記,澤巴書記!”

老劉抓起廢紙揩著手上的墨跡,站起來說:“澤巴書記上區裏去了,找他什麽事?”

若巴(牧民)眼睛急紅了,說:“給我一匹馬,我騎到區裏去找他。”

老劉說:“有什麽事給我說吧,我在公社裏負責。”

牧民抓緊他的肩膀,急促地喘氣,連說幾個完了。老劉讓他進屋喝茶,他不肯,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老劉的臉嚴峻了,對我說:“小洛,你留在這裏寫標語,我陪他上區裏去。你需要什麽,就自己去拿。”

他和牧民一人騎上了一匹快馬,一吆喝便向區裏的大路衝去。

我沒心思寫什麽標語了,看他們慌張的神色,知道出了什麽大事。下午,公社召集各個隊裏的負責人和青壯年男人開會,才知道真的出了大事。寨子裏的青壯男人們都激動了,集中在公社的大院裏,聽澤巴書記講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