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豐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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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丁……

冬冬冬……

亞書隊和麻書隊出工的鐵鏵與鼓聲同響起時。我抬起身子,窗戶紙上還一片黑暗,就又縮回熱被窩裏。

知青屋裏的鼾聲此起彼伏,在睡夢中跳豐收舞去了。

“起床,起床,一屋的豬!”是多吉隊長在敲窗戶。

我翻身跳下床,對東倒西歪躺著不想起床的夥伴們喊:“起床,起床,都出工好一陣了!”

我們懶洋洋地穿衣起床,掀開門,多吉隊長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對我說:“快去寨子後的坡地,那裏的豌豆已收了一大半了。”

“還這麽早。”我看看天,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月亮很大很圓,天幽幽暗暗地發出深藍色的光澤,沒有星子卻很迷人。

我們牽著牛馬朝寨子後的地裏走去時,小胖子一路上都哈欠不斷,說著風涼話:“剛睡下,就上工了,這裏的隊長刻薄得像半夜雞叫裏的周拔皮。”

大家都笑,說:“周拔皮是小胖子的爺,偷雞不成賒把米。”我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甲嘎憤怒了,說:“笑什麽笑,這樣子還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秋收春種都起得早,晚了趕上雨季,我們都喝西北風。我們出工晚了,應該到臉紅。”

我看看甲嘎一臉的嚴肅,看不出這個平時沉默寡言,一個響雷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康巴漢子,此時的話卻這麽有分量,我的臉都發燒了。

出了寨子,就聽見坡地上傳來的歌聲。熱熱鬧鬧的同在晨風中喧嘩的青稞穗匯在一起,一浪一浪地朝我們湧來。人和牲畜都激動了,真想生出翅膀飛過去。

“他們唱的是什麽?”小胖子問。

“我在聽。”我說。

過了一會兒,歌聲更熱烈了,還雜著歡樂的笑聲。小胖子說:“你能聽懂?”我笑了一下,沒說話。其實,我什麽也聽不懂,雖然後來甲嘎給我翻譯了兩句,我也忘得幹幹淨淨了。但那種歡快如自由飛翔的小鳥似的旋律,我至今不忘。我可以把它的曲子哼出來,伴著它的節奏跳上幾步踢踏,可遺憾的是,我沒記住這支隻有收割時才在豐收的田野上到處傳唱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