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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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把窗戶照得雪亮時,甲嘎猛地從鋪上撐起,說:“什麽聲音?”

我們都笑他,人都坐起來了,夢還沒有醒。

他朝我們大吼一聲:“你們不是聾了,就是根本沒有長耳朵!”

我們都尖起耳朵,聽見了那聲音,遠遠的。越來越響,好像是朝我們的方向走來的。

隆隆,隆隆隆……

甲嘎說:“是汽車,一輛很大的汽車。”

我們都奇怪,大汽車怎麽開進寨子裏來了。那條窄小粗糙的路,隻是條行駛拖拉機的路。大汽車怎麽開進來了?

我們走出門,寨子裏有好多人走出門,看見那輛東風牌大卡車,在晨霧中穿進穿出,搖搖晃晃地開來。

“喂——”有人喊了一聲,又有人噓了聲響亮的口哨。

卡車用粗壯的馬達聲,凶狠地回答他們。

車直直地開到曬場前的壩子裏,轉了個圈,停了下來。馬達還在響,像跑了好多路的牲畜,有喘不完的氣。

馬達聲靜了,車停在那兒好一會兒,像沒有人一樣。人們默默地看著,沒有人擁到車前去看個究竟。幾隻嗅到生人味的狗叫得很凶,在車前車後撲咬著。

車門吱嘎一聲開了,先是一隻穿著大頭軍用皮鞋的腳伸了出來。接著陸一張壓著厚皮帽下的笑臉。他摘下帽子,亂蓬蓬的頭發雜草似的在風中舞著,他的臉更紅了,粗眉下的一雙細眼便笑彎了。

他站在泥漿地上,把捂了許久的軍皮大衣脫下,裏麵是藍色勞動布工裝,胸前有一行白色的字。他個子不高,卻敦敦實實,胸一挺,工人階級的威風便出來了。他首先看見了多吉隊長,笑著說:“隊長,我回來了。”

多吉隊長望著他笑笑,沒說什麽。

他又喊了幾個熟人的名字。那幾個隻是感到奇怪,憨憨地笑笑,又咬住嘴唇沉默。還是生龍澤仁眼睛厲害他擠出人群,大聲說:“他是薑得福,那個燒魚吃的薑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