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荒涼

過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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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藏曆新年眨眨眼就到了,阿嘎扳著指頭算算,這一年是火龍年,兩種火氣旺盛的東西碰撞到一起,是個有無限變數,辛苦難熬的年份。

有多少變數,難熬的日子有多麽艱難,那都是後來的事。亞麻書的藏曆年從前一年的臘月十五就開始了,他們把那個日子叫著“索朗洛薩”(農民的新年)。因為藏曆正月過後,就該忙著收割冬小麥,耕耘凍了一冬的土地,播種青稞籽了。辛勞的亞麻書人再沒有多少心思玩過年了。

我們知青大多留在隊裏沒走,隻小胖子一人回家去了,他說家中來信,他的當過紅軍的父親生病住院,他得趕回去照顧父親。我們都笑他,說他是想咬媽媽的奶嘴了,才急著想回去的。他一急,便把家書扔給我們所有的人看。我們把他送上了公路,為他攔下了一輛運貨物的軍車。司機認識他的父親,說能一直把他送到家門前。

我們沒回家,是因為新年過後,我們知青就要少幾個人了,他們都讓招工招幹招去了。他們都是我難舍難分的朋友兄弟,我們都想快快樂樂玩幾天,再熱熱鬧鬧把他們送走。

他們是:甲嘎,被招到偏遠的牧業縣石渠當區鄉基層幹部。他說他做夢都想到牧區工作,那裏騎馬騎牛,不缺酥油和奶子的日子想起就舒服。

坎珠拉姆,招到縣牧業機械廠當車工。後來,下了崗,又組織一批同她一樣的下崗姐妹辦起了家政公司,在這座小小的高原縣城裏幹得紅紅火火。

格桑拉姆運氣最好。秋收剛完,公社衛生院門前開來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幾個從內地來的軍人找到土登曼巴買醫治胃病的藏藥丸,他的藥醫治胃病最靈。看完病,他們聽見了格桑拉姆的歌聲。那純淨得無一絲雜質的歌聲深深地吸引了他們,他們走時,記下一了格桑拉姆的名字。如今,他來招人了,還帶了好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才叫她唱了兩首歌,他們就決定招走格桑拉姆,還給她發了軍裝。過了年,格桑拉姆就去省城戰旗文工團報道了,那是她令人羨慕的前景的開端。後來,她又到中央音樂學院深造,成了知名的藏族歌唱家。現在,她獨唱的CD盤仍然熱銷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