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历险记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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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站在街道中间,四周一片死寂一片黑暗。我问萨拉:“刚才他说的话,是不是我猜测的那种意思?”

她点了点头。“他告诉我酒吧里有客房。但我对他说,我不可能把你晾在一边,和他去做那种事。”

“哦,你原本打算把我晾在那里多长时间呢?”

“拿这种事开玩笑有意思吗?”

“对不起。”

“但我已经答应他了。明天晚上他会来我的房间,大概就在午夜时分吧。”

“好吧。他觉得他成功了吗?”

“他觉得我怕了。他还觉得我做这种事会乐在其中呢。”

“真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和你说这些,虽然西班牙语我也听不懂。”

她回望了罗兰多一眼,说:“他以为我是个**,你和我也只是随便找找乐子。他还觉得,如果我跟他睡上一觉,就能让你免除一场牢狱之灾并且逃出古巴,你也会表示同意甚至感谢的。”她继续说,“我说了要和你商量一下。我还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我们一早就该知道,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

“我从来古巴的第一天就做好准备了。”她说,“明晚我们一定要离开哈瓦那。”

“没错。”当下,我并没发现我俩有被跟踪的可能。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提出建议,“今晚我们不能去取你的包了。”

她朝街那头的废弃房屋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河上的小桥,说:“没错。我们步行去米拉马尔那边找出租车吧。”

小桥很窄,我俩顺着桥上的人行道走向阿尔门达雷斯河的对岸。从桥上看,米拉马尔很像20世纪50年代佛罗里达的高档郊区。只消一眼,我就明白外国居民和政府高层为什么要在此栖居。这里可以远离普通大众,也可以远离他们那个拥挤不堪、破破烂烂的哈瓦那。

我俩下了桥,走上了一条大道。道路两旁棕榈树排列整齐,还有一栋栋五颜六色的房子。米拉马尔的街道有如网格一般纵横交错。萨拉对这里好像非常熟悉,在她的指点下,我们转向北面。萨拉说:“这里的主干道叫作第五大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找出租车。”

我俩继续前行。我对萨拉说:“你发现了吗,安东尼奥又提到了‘为和平而钓’的事情?”

萨拉没有回应。

“警察有可能怀疑到了我的头上,或者通过背景调查发现了我和赛事的那么一丁点儿关系。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点,肯定会守在卡约吉列尔莫等着我俩上钩。”

“还是等我们到了那边再去担心这个问题吧。”

她的这个应对办法,我在战略课上可没学过。可是任务里各种意外简直层出不穷,爱德华多的现身就让我措手不及。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和萨拉争论。

看着道路两旁考究的房屋,萨拉不禁感叹:“古巴现在的那帮人居然有专门的海滩俱乐部。他们好吃好喝,还有特供的外国商品。这些东西,一般的古巴人也就能在梦里想一想。”

“他们肯定非常愧疚吧?”

“他们就是群伪君子,怎么会愧疚?”

如果古巴变了天,米拉马尔将会成为流亡者的天下。可以想见,卡洛斯一定会在这里开上一家分所。我不得不提醒萨拉:“还是好好想想任务吧,别去和米拉马尔的居民较劲了。”

“不用你来教训我,你又不是古巴人。”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是在劝告你:仇恨先放一放,认真思考一下我们到这儿来的目的,顺便想想我们又该怎样逃出去吧。”

她不作声。

好吧,刚才这个教训我就自己汲取了。我开始回忆走下飞机以来劈头盖脸遭遇的种种意外。嗯,上帝要提醒我们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已经领会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我问萨拉:“从这儿开车到卡约吉列尔莫大概要多长时间?”

萨拉没回答。

我只得追问下去:“多长时间?”

她终于开口了:“大概八个小时左右。”

“我俩可以叫个出租车,今晚就往那边赶。这一趟下来不过几百美元,明天一早就能抵达卡约吉列尔莫。我们可以在船队出海之前登上‘缅因’号,然后赶回基韦斯特开开心心过日子。”

萨拉一边走,一边牵过了我的手。她说:“你不是说过回家的路要从卡马圭开始吗?”

“我确实说过。但在那个时候,安东尼奥还没告诉我们这些情况,我们还不知道自己被警察盯上了,也不知道比赛可能被取消。”

“你就这么相信安东尼奥的话吗?”

“他可能说了实话。”我回答,而且我还提醒她,“留在这里,你明晚还得应付安东尼奥,所以今晚我俩最好一走了之。”

萨拉甩开我的手,一言不发。

眼前就是第五大道。大道在正中一分为二,热带树木立在两旁。周围还有一排排别墅。几辆开过这里的出租车速度都减慢了一些,谨慎小心地驶过去。“我们是要打车回酒店,还是直接打车去卡约吉列尔莫?”我问萨拉。

“我们明晚出发去卡马圭省。”

“你听我说。即便安东尼奥说的船队被驱逐的事情没有成真,或者,他提到那些情况,警察盯上我俩、我俩上了重点监视名单,也都是假话,可是,警察对我俩进行背景调查这一点,他很可能没有说谎。只要警察发现我和‘多鱼产业’号有关系,我俩明天又奔赴卡马圭的话,他们就会在卡马圭把我俩逮个正着。不单我们会被抓,钱也会落到他们的手里,地契和其他的东西也跑不了。”说罢,我又问萨拉,“这些情况,你明白吗?还有,你知道万一你进了监狱,他们又会怎么对待你吗?”

她又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说:“你要想去卡约吉列尔莫就去吧。等你到了那里,你可以等我一阵。也可以和杰克还有费利佩直接开船回家。”

哎,萨拉找到那笔钱的劲头实在太足了,就连逻辑、事实甚至恐惧都可以置于不顾。我只得说:“好吧……在你面前,我很惭愧。我会信守承诺陪你走下去的。”

她又揽住了我的手,说:“放心,一切会顺利的。”我俩的另一只手也拉在了一起。“在你身边,我感觉很安全。”萨拉道。

唉,我也想说出同样的话,可是……

她指了指大道的方向。“那边是内政部博物馆,也是我们这次参观的一站。你知道,中央情报局多次试图刺杀卡斯特罗,但均遭失败,博物馆可是拿着这些失败案例大肆嘲笑了一番。”

“把炸弹装进雪茄的点子居然没成功,我也觉得奇怪。”

“美国对古巴的干涉史,就是屡战屡败的历史。”

嗯,在基韦斯特的时候,我也有同感。

“但是,我们,也就是你跟我,会扭转这种趋势。”

“好吧。要叫出租车吗?”

她点点头。

我走到大街中央,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这是一辆近些年生产的丰田,车还不错,至少没有蓝纹奶酪的味儿了。

我告诉司机:“去中央公园酒店。”

萨拉也对司机说了什么,他们还用西班牙语交流了一阵。而后,萨拉把头放上我的肩,对着我的耳朵细声说:“我跟司机说了,要他带我们去新区的一家公寓,也就是可以出租房间的私人房屋。住那种地方不用登记。”她还说,“今晚警察就有可能找上门,我俩不能冒险回酒店。”

说话间,她又握住了我的手。“明天一早,我们就赶回去和大部队会合。明晚吃完团餐就拿上背包出发去卡马圭。”

“好吧。”

出租车驶入隧道,我们就这样穿过阿尔门达雷斯河进入了哈瓦那的新区。途中,萨拉和司机交流了几句。她告诉我:“司机叫托马斯,我跟他说我俩是加拿大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都结婚了,各有各的老公和老婆。这一次出来幽会,我俩需要一处隐秘点的公寓,无需护照就能入住。”

“嗯,我觉得你以前好像有这方面的经验呢。”

好吧,我俩必须装出该有的样子才行。萨拉的双臂围住了我,我俩开始热吻,就像一对情难自制的驯鹿。我往托马斯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他在调整着后视镜。他肯定刚刚才知道,原来加拿大人也能这么奔放。

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座水泥小楼的旁边。附近植被繁茂,把小楼藏了个严严实实。托马斯下了车,敲响了小楼的门。嗯,接下来就是考验我俩运气的时候了。要知道,这小楼没准就是安东尼奥的家呢。

门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位老妇人,她和托马斯说了几句什么,司机又转过头示意我俩跟上前去。

我们下了车。萨拉也和这位名叫卡米拉的老太太聊了一会,又对我说:“我们可以住下。给司机二十美元吧。”

我把古巴人一个月的工资交给托马斯。他朝我眨了眨眼,又祝我和萨拉晚安。卡米拉没有询问我们的行李状况,也没提到护照的事情,她请我俩进了屋,自己则把屋外的情况探视了一遍,这才关上门、锁好屋。

公寓的前厅又小又破,不过还算干净整洁。墙上那张黑白照片中的青年菲德尔·卡斯特罗也很和蔼。卡米拉为我们指明了厕所和厨房的位置。按照萨拉的说法,明天一早,我们可以在厨房喝咖啡,主人不会收费。一晚的房钱不过五块CUC。我给了卡米拉十块钱,女主人为此相当高兴,她特地拿出了一些剩饭和豆子,好让我俩在饿了之后可以填饱肚子。

我告诉萨拉:“你问一下,她这儿有加拿大的‘俱乐部’威士忌吗?”

萨拉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卡米拉立即倒好了两杯朗姆酒。嗯,这算是主人的赠品吧。

卡米拉带着我俩进了房间。屋内空间不大,摆了一张双人床和一方木凳。小小的窗户上装了栅栏,闷热潮湿的空气直往屋里钻。正对床头的墙上,也就是本该有一面平板电视的地方,挂了一个十字架。

卡米拉微笑着道了晚安,随后就离开了。我也拴好了门。

而后,我问萨拉:“这个地方安全吗?”

她朝着十字架的方向挪了挪步,说:“放心,耶稣在看着我们呢。”

唉,你没看见他自己都被钉在那儿了吗?

我俩碰了杯,呷了一口朗姆酒。“现在打算干点什么?”我问。

“打算脱了衣服睡觉。”

嗯,我俩想到了一块儿。

房间黑暗,我和萨拉并排躺着。我问她:“除了钱,这一次我们来古巴到底还为了什么东西?”

“为了那些房契、地契,还有可以索回被窃财产的证明。”

“还有呢?”

“还有些东西,你一看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值得我们这么拼命吗?”

“相信我吧,麦克。”

“我信你。”

“你爱我吗?”

“我这次是为钱而来,为爱而留。”

她翻身压到我的身上。“我们会拥有一切的,金钱,爱……还有正义。”

嗯,但愿我俩还都有命去享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