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历险记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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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萨拉驱车穿过风景如画的莫隆小镇,走上了一条双车道的公路。公路绕着湖水而建,路旁尽是沼泽和野趣十足的湿地。一群粉红色的火烈鸟立在水中,正在寻觅食物。

除了我们,路上没有一辆车。我不禁问萨拉:“路上怎么没人?”

她从火烈鸟那里移开了目光,回答了我:“大多数人都是坐船或者飞机前往卡约科科这些度假小岛的。其实,伦敦和多伦多都有直飞卡约科科的定期航班,欧洲各地也有不定期的包机。”

“他们为什么愿意来这儿?”

“因为这里气候温暖,消费也很低廉。”

“我懂了。”

萨拉继续说:“还有一点也很吸引人,你知道的,这附近是世界上最适宜钓鱼的地点之一。”说到此处,她笑了。“这儿不就正在举行海钓比赛么!”

“但愿如此吧。”

“麦克,他们肯定还在参赛。”她说,“总有一天,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美国游客会成群结队到这里来钓鱼。”

嗯,爱德华多、卡洛斯还有他们那些朋友肯定不愿看到这个现象。不过,萨拉的话要是成真了,我还能在卡约吉列尔莫和基韦斯特之间干租船生意呢,一次旅行、畅游两国嘛。唉,我现在又得老老实实工作赚钱了。我要拿回我的船,还得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

道路还在湿地中穿行,远方已经能看到蔚蓝的海面。萨拉说,那是Bahía de Perros,也就是“狗湾”。几点陆地串联在了一起,朝着地平线的方向延伸开去。

萨拉说:“那就是堤岸公路了。”

路旁的湿地越来越少,入眼的风景已经换成了前方那片海湾的深水。

她向我保证:“只要上了堤岸公路,我们就不会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了。”

“还有六个小时呢,咱们去干点什么?”

“干什么都行,但你得守着我们的货。”

“我要洗漱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天体海滩之类的场所么?”

“你就没读一下那本旅游指南么?里面有对这个地区的介绍。”

“我还没读到那一段,我都没料到我俩能够走到这一步呢。”

“好吧,我就给你简要介绍一下。首先,邻近的群岛地区很少有古巴人居住,为数很少的当地人都是度假酒店的工作人员。因此,这儿没有什么邻里纠察队,当然,酒店和饭店的工作人员里面还是有业余侦缉队的。但要注意一点,岛上的外国人大都是从加拿大、欧洲尤其是英国来的,当局不担心他们从事什么可疑活动。”

嗯,这些信息,那本旅游指南可没有收录,萨拉一定是从其他地方得知的。“我俩也再扮一次加拿大人吧?”我建议道。上一次我们假装是加拿大人的时候,我可是过了十分美妙的一晚呢。

“岛上也有警察,不过我听说他们的戒备很松懈。”

“这个消息好。但是,我从旅游指南上了解到,卡约吉列尔莫是个开放港口,附近肯定有海岸警卫力量和巡防的船艇。”我还补充了一句,“开车进去还算容易,开船出海,可能就难了。”

“难不难,今晚就知道了。”

“船队是在这里还是已经回了基韦斯特,我们马上也会知道。”

“他们还在这里。”

“如果不在,你们准备B计划了吗?”

“见了接头人就清楚了。”

“万一接头人不出现,那怎么办?”

“他不会不出现的,船队也会在港口里守着。”

“走着瞧吧。还有一点也值得我们注意:警察可能察觉了我和‘多鱼产业’号的联系,已经守在卡约吉列尔莫等待我俩上钩了。”

“不会的。他们要等着我俩上钩,也会守在前面那个收费站的。上堤岸公路,我们必须出示护照呢。”

“没人跟我提过收费站和检查护照的事。”

“卡洛斯给你那本旅游指南提到过的。”

“收费站附近有其他的路吗?”

“没有,但我们有其他办法混过这一关。”

“哦,这一次是要我掏钱呢,还是掏枪?”

“都不用掏。”她从她的口袋掏出了两本蓝皮护照,并递了一本给我。

我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本加拿大护照。护照很是逼真,做工比我那本“海螺共和国”的护照强多了。我翻开护照封面,看了看首页的照片,嗯,和我真正的证件照是一个样,只不过,护照主人的名字叫作乔纳森·理查德·米尔斯。护照签发地则是多伦多,我可不记得我去过那里。“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朋友给的。”

“好吧。”我又翻了翻那本护照,上面居然还有出入境的记录和签章。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去过伦敦的希思罗机场呢。

萨拉说:“这些护照肯定能骗过收费站工作人员,但是到了机场的扫描仪那里就不灵了。”

我只得安慰道:“这一次我们会坐船回家。”我还提醒她,“我俩在机场可是留了存照的,我那张照片跟护照上面这张很是相似呢。”

“但愿内政部忘了卡约科科的这条堤岸公路还有个收费站吧。如果人家面露异色,你就浅浅一笑,说声buenos dias。也有可能他们会看一看你的护照,但给他们两块CUC就会给咱们放行了。”

“好吧。”收费站已经进入了我的视野,它孤零零地修建于大路的正中间,可以同时向来往双向的汽车收取费用。“这边就没有阳光快速通道么?”

“给他一个阳光般的微笑,你就可以快快通过了。”

“好吧。”我又问,“敢问你现在又姓甚名谁呢?”

她把她的那本加拿大护照塞了过来,“我叫安娜·特蕾莎·米尔斯,我们是两口子。”

“我俩什么时候结婚的?”

“就怕有人会觉得这个名字和我这张拉美人的脸对不上号,如果你我是夫妻,这就好解释了。”

“好吧。”有些美国人确实会这样以名取人。“人家问你会不会说西班牙语,你又准备怎么回答?”

“我就告诉他un poco。”

“行得通吗?”

“麦克,如果收费站这一关都过不了,我俩早就应该掉头回去了。”

嗯,我可不知道,当建筑师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能如此冷静加淡定。可我也想起来了,有人给她交代过相关的注意事项,甚至让她接受了一些专业训练。负责培训的人还是个中情局的退休官员——说不定,这位官员根本还没有退休呢。

我们马上就要驶入收费站了。这时,一辆皮卡车从侧面冲了进来,插在了我们车前面。卡车后厢坐了十来个男男女女,正在打打闹闹、抽着香烟。

萨拉说:“他们是打小时工的。”

嗯,看到他们,我好像已经回到了美国。

收费站工作人员打着手势,示意皮卡可以快速通过。不过,我和萨拉却得停留一下。

萨拉低声道:“不要主动给他护照。如果他开口索要,你再递过去也不迟。”

我驾车驶入收费站,堆好一脸的笑容,对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说:“Buenos dias。”同时,我又送上了两块CUC。

“Buenos dias,se?or……y se?orita。”看到萨拉,他好像迟疑了,而后又说,“Pasaporte,por favor。”(译者注:此段文中的西班牙语意为“早上好,先生……小姐”,“请出示护照,谢谢”。)

我把两本护照都呈了上去。他接过之后只是翻了翻,并朝我看了一眼,然后低下脑袋,望向了我身边的安娜·特蕾莎。萨拉也很配合地对着车窗伸过了脸,同时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西班牙语,又把两本护照都还了回来。

嗯,终于可以说一声Adios了。

汽车冲上堤岸公路,我也开了口:“真是万幸,刚才那人没问我们后备厢里装着什么东西。”

“这又不是海关安检。”萨拉说,“他们跟我说了,这一关很好过。”

谁跟她说的?我没有问,只是说:“好吧,反正我俩已经瞒过他了。”

堤岸公路拥有两条车道,不过,两个车道加起来也不比一条车道宽多少。公路沿着山崖而建,两旁完全没有护栏。一辆卡车迎面驶来,我只得变向靠向路边。卡车也同样向旁避让,小心翼翼地错过了车。那一刻我觉得,两辆车总有一辆会掉进狗湾。万一出了车祸,可不是小事。我立即问萨拉:“还要走多远才能抵达卡约吉列尔莫?”

“十五公里。我跟你说过的。”她还给了我一点建议,“好好开车,就当是一种享受吧。”

我降低车速,继续向前行驶。嗯,这条路真像基韦斯特的跨海之路,那可是我本次旅途开始的地方。眼前这条路的上空盘旋着无数的海鸥和鹈鹕,整片海湾都因为熙熙攘攘的水禽变得生气勃勃。

萨拉不禁说:“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还要再来这个地方一次。”

嗯,给我个机会吧,我今晚就想逃出这个地方。

这一段的堤岸公路几乎就跟笔一般直。就这样,我们直直地走过了狗湾,卡约科科的海岸出现在了视线的远处。

我想到了刚才的那位收费站工作人员,他的样子和何塞·马蒂机场那个检查护照的人实在相似。对了,那小子可给萨拉添了不少麻烦呢。想到这里,我不禁问:“警察说不定就在那边等着咱俩呢。”

“即便如此,我们也别无选择了。”

“没错。”调转车头已经不可能了。

小岛机场的上空,一架飞机正在缓缓下降。渐渐地,我看清了机尾上加拿大航空的枫叶标志。嗯,古巴确实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这是事实,反正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只有美国人才会觉得这个国家是冷战的遗产。其实这里的人们很亲美,当然也有反美的倾向,亲近还是排斥,就看你遇到的是什么人了。

堤岸公路也快走到尽头了,海岸一侧出现了好些长满红树林的沼泽。道路转向左面,我也发现了那条通往内陆的道路。

看来看去,我也没在路上找到警察活动过的任何痕迹。“嗯,我觉得眼下我俩非常安全。”

刚才,萨拉还冷静得像一杯冰冻过的德贵丽酒呢,听到我这一席话,她终于可以不用强作镇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问我:“你刚才叫我回美国之后‘跟你打个电话’和‘来绿鹦鹉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嗯,古巴的晴空里好像突然闪过了一道霹雳。

我又不小心吐露了心里的想法吗?反正我有个感觉:等到回了美国,我和萨拉将会变成陌路人。

“麦克,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我只是开了个烂玩笑而已。”

“这个玩笑确实没意思。”

“没错。”难道刚才她这一路都在为此心心念念吗?嗯,我是想说,我俩现在还有一堆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呢。

她又开口了:“如果能够活着逃出这里……”

对,能不能逃出去是个问题。

“……我和你再也不会分开了。”

唉,但愿她那位男朋友没有玩枪的习惯。

“我俩分不开了,你相信吗?”

“相信。”我马上表态,“我和我那些战友也是一辈子都难分难离呢。”

不过,我十分清楚,我和战友之间的关系远远赶不上萨拉在我心中的分量。

“你爱我吗?”

“爱。”

“我需要确定你的爱……因为我怕我俩会分开。”

“那……你爱我吗?”

“答案是明摆着的,你根本不用问。”

我俩握紧彼此的手。汽车下了堤岸公路,进入卡约科科地界。岛上的道路很窄,路旁树木苍翠。

“往左转一直开,就到卡约吉列尔莫了。”

对,下一站,就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基韦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