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一片,我和萨拉驾着“公路大师”沿着海岸公路继续前行。天上黑云飞渡,几乎遮住了月亮的面庞。这种天象,看起来真是有点不祥。
萨拉提醒我:“我看到那个标志牌了。”
我降下车速,汽车前灯的光束照亮了一块已经倒在地上的路牌,上面写着“沼泽之旅”几个字。我调转车头拐上了左边的泥路。路边的热带草木十分茂密。路况很差,后备厢里的箱子都开始抖动起来。我再次降低速度,又把挡位挂到了最低。前灯照射下,我们看见了草丛之中笔直的道路。嗯,车下的这蓬乱草足有十英尺高。我调整灯光,打开了驻车灯。
费利佩说过,浮动码头和那个路牌相距只有半英里。五分钟过去了,我果然闻到了沼泽的味道。一分钟之后,闪闪发光的水面出现在了视野之内。暗夜里的湿地中,冒起了茂密高大的红树林。
再次降低速度,变得有如蜗牛爬行。最终,车停在了岸边。这里就是浮动码头旁边的停车场,四周干干净净的,没有植被。码头上没有一艘船,停车场里也没有任何其他车辆,我和萨拉则是这儿仅有的两个人。我关了车灯,和萨拉一起待在车里。我俩注视着眼前的黑暗,都没说话。
过了一阵,萨拉开口了:“咱们把车靠上码头吧。”
“好主意。”
我驾驶着别克,在狭小的停车场里腾挪辗转了好一阵,终于靠近了码头,我熄灭引擎,说:“可以处理货物了。”
我俩下了车,查看着周围的动静。
月光闪动,乌黑的水面波光粼粼。我的眼睛适应了暗处,绕着停车场的那一圈树丛变得清晰起来。一棵棵的红树有如巨人挺立,它们的好些根系都暴露在了泥土之外。
我摸上了浮动码头。说是码头,其实比普通木筏大不了许多。绳索把几根木料捆在一起,组成了这块大约五英尺宽、十英尺长的平台,悬在沼泽地的边缘。通过两条缆绳,整个码头又被拴在了岸边的固定桩上面。嗯,要把别克开上这里,只会落得一个车毁码头毁的结局。不过,如果我们只是想把这里当作运货上船的中转站,倒是相当可靠而又扎实。唉,我不禁想:如果我俩开着一台大大的厢式货车,又带来十几个装着钱的箱子,这个码头也绝对吃受得住。如果我们去了卡马圭,说不定现在已经发财了。不过没办法,现在也只能想一想了。
“我仔细看了,这个地方很结实。”我告诉萨拉。
萨拉盯着红树林沼泽出神。“我们的船能开进这个地方吗?”她像在自言自语。
但愿能行吧,费利佩不是来这里侦察过吗?
我也朝黑乎乎的沼泽深处看去,树林茂密,一直长到了海岸的边缘。不过,树丛之间有着一道水路。嗯,那显然是人力挖掘清理出来的。通过水道,船只可以在湿地里通行。暗夜里,我无法准确估计水道的宽度,不过,十六英尺长的“缅因”号完全可以在树与树之间倒着行进。当然,速度需要放得很慢,驾驶也得非常小心谨慎。想方设法,“缅因”号可以到达码头这里。树丛间水道的宽度足够,船只穿过树林应该不成问题,沼泽的水深才是麻烦所在。据我观测,水道应该很久没有经过疏浚了。在沼泽和湿地中行进的船只大多是平底的,对它们而言,沼泽是深是浅,应该都不是大问题。可是,“缅因”号的底部有一道凸起的龙骨,它伸进水里,足有五英尺长。即便这里的水位在涨潮时分达到七英尺的高度,杂乱无序的树墩仍然可能形成障碍,树木的根须更会缠住“缅因”号的螺旋桨。不过,“缅因”号已经没多少油,我俩也没带多少货物,看来我们虽然损失了四千磅重的钱款,却也少了陷入沼泽的风险。正所谓,再大的乌云周围总还是会闪着亮光,再大的危机总还是留有一线生机。如果“缅因”号真被困在这里,我还可以抛下一些东西减轻载重。嗯,把费利佩扔进沼泽就不错。正所谓,黑暗之中……
“麦克,你在走什么神?”
“哦……没问题,船能开进来。”我的语气可不大笃定。我还补充了一句,“即便‘缅因’号没法靠岸,咱俩还可以游上船去。”
“那我们的货该怎么处理?”
“呃……我们不如把码头当作筏子,载上货物再划到深一点的水域和‘缅因’号会合。”
她点了点头,认可了我的主意。
嗯,不得不说,费利佩作为水手的能力没那么强,乐天的精神倒是相当惊人。不过也没办法,眼下这个办法也许是他唯一的选择。如果我的船员干劲满满,我也是不愿意怀疑他们的,虽然他们应对问题的方式也许有时确实不那么明智。
“到了10点,一切都会明朗起来的。”我看了看表,才8点45分,我和萨拉还得等上很久一阵时间。当然,我宁愿守在这里苦等,也不想在梅利亚酒店里被警察瓮中捉鳖。
我看了看套在固定桩上的缆绳,嗯,都是只有一英寸粗的麻线绳,用那把瑞士军刀,轻轻松松就能割断。
萨拉站上码头,问我:“如果一定要把浮动码头改造成筏子,我俩又该如何把它推到沼泽中间和‘缅因’好会合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码头又大又重,我俩自然抬不起拖不动。要不然,我们可以把脚伸进水里迎着浪头像桨一样划?嗯,估计码头还是不会移动半分。我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静静等着,待到浪急水涨,码头自然会向外漂。
萨拉反对:“我等不了了。我们可以跟那些筏子客学一学。他们也是从湿地出发奔向大海的。”
“他们是怎样驶出沼泽奔向大海的呢?”
“用撑杆去推水底啊,一步一步撑船到海里去。”
哦,我不禁想,哈克贝里·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这个办法不错。”看来,萨拉真还比她那个小男朋友聪明多了。按照费利佩的说法,涨潮的时候水深可达七英尺,如此算来,我们的那条撑杆起码也得有十英尺长吧。
我正准备到树丛中去搜寻一番,转头一瞥,却在码头那一边看见了两根木桩,这不就是现成的撑竿木桩拔地而起,露在外面部分大概有六英尺高。若论粗细,则和棒球棍差不多。它们被插进了沼泽里的泥底,人们用它来固定船只。有了它们,整片码头不会因为浪潮冲刷而飘来**去。我立即朝一根木桩跑了过去,萨拉跟在了后面。我和她同时用力拉拽,又把木桩左推右摇,拽了好大一阵,又继续往上狠命抽扯,木桩终于松动了些,渐渐脱离了沼泽的纠缠。
我们从泥泞里拔出了木桩,把它放到了码头之上。嗯,整条木桩足有十二英尺长,而且还算比较直。不过由于长期浸泡在水中,已经不那么刚硬了,作为筏子的撑竿好像不大合适。但如果我们别无选择,这玩意儿还是可堪一用的。
我和萨拉又对另一根木桩下了手。十分钟过去,我俩已经累得满身汗渍、脏话连篇。还好,木桩也从该死的沼泽地里被抽了出来,躺到了码头上。嗯,团队合作,才能让梦想成真。
我俩把双手的泥巴都抹在了自己的裤子上面,而后,我说:“好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如果有需要,我们只管把箱子搬上码头,然后切断缆索,用撑杆把这片筏子划到沼泽中央,等待‘缅因’号出现就行了。当然,如果‘缅因’号可以顺利靠岸,我俩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要不要现在就卸货?”
“我还是觉得,等咱俩听到‘缅因’号柴油发动机的响动再去卸货也不迟。”
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俩一起望向沼泽的水面。夜雾升腾,树蛙鸣叫,晚间活动的鸟儿也在发出怪声,虫子喳喳作响,还有什么东西跃出水面,又扑进了水中。
“好吓人的场景!”萨拉感叹。
嗯,不如我在阿富汗钻过的那些蛛网一般的洞穴那么吓人。我当时多想找到奥萨马·本·拉登啊。谁能想到,那个老混蛋其实躲在了巴基斯坦呢?但是,洞穴虽然可怕,大家好歹还有队友的支援。当下这个情况,我可不敢太过指望身边的人。
萨拉说:“咱们去车里坐一会儿吧?”
嗯,我们刚才说好了的。不过,在眼下这个环境条件下,我觉得我俩还是应该约束好好自己。“我们要保持警惕。你可以上车休息一下,我来放哨。”
她走向旅行车,打开后备厢,把盖住箱子的篷布拉了出来。篷布很大,萨拉把它铺在了汽车后边码头的泥地上。她躺了上去,又邀请我去和她躺在一起。嗯,我俩可以这样放松一会儿。
什么时候才会有再一次在一起的机会呢?我俩在篷布上亲热了一阵,动作很快而又悄无声息,就连靴子也没有脱——我们得时刻注意着沼泽里的动静,蚊子也一直围着我们飞来飞去。
我和萨拉坐在篷布上,背靠着汽车的保险杠,分享着同一罐饮料——这是她中午在店里买来的。我又想起了那十几个头骨,他们就在我脑袋后面几英尺的地方。如果我没有当过兵,可能还真会有一点玷污了死者的负疚感,不过,我也差一点没能活着回家啊。千辛万苦终于安全回家的人,总不应该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歉疚吧?这个道理,后备厢里的十几位死者肯定是懂的。
萨拉问:“现在我们该干点什么?”
“我们只能等。”我看了看表,已经9点46分了。再过四十五分钟,我们才能听到熟悉的八百马力的卡特牌柴油引擎的轰鸣。如果费利佩和杰克想要挨到涨潮才动身,我们可能还得多等一阵。也许我永远也听不到那具引擎的声音了,费利佩也许早把杰克抛在了船坞那里,自己一个人驾着“缅因”号奔回了迈阿密。嗯,杰克·科尔比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回美国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萨拉又说:“你说今晚会一切顺利吗?”
我向她保证:“过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在公海上朝着基韦斯特前进了。”
她握紧了我的手,“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很好。”
唉,萨拉·奥尔特加可不是个傻子,她很清楚我这个计划的巨大风险。“缅因”号的船壳由玻璃纤维构成,可能会在沼泽地里遭到损坏。当然,沼泽带来的损害总不如速射炮那么大。
我告诉萨拉:“你看见那片海了么?”
“看见了。”
“海就是路,可以把你带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她点了头,又沉默了好几分钟。“如果他们没出现,或者说他们没法出现了,我们又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如此问我。
嗯,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杰克很懂规矩,他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兄弟的。”至于费利佩,我可不敢保证他也知道这个规矩。要知道,我们已经弄丢了六千万美元呢。可是,萨拉还在这里。希望费利佩对她还有爱意吧。
萨拉再次陷入了沉默,而后又说:“我在想过去一周的种种事情。等我们回了美国,这些经历都是那么充满欢笑,就连安东尼奥也……”嗯,她突然不说话了。
“也怎么啦?”
“别出声。”
我们静静聆听,我也察觉到沼泽地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声音越变越大,水面上还飘来了说话的声音。
萨拉对我低语:“那边有人。”
我从腰间抽出格洛克,对准水面摆好了射击的姿势。我想努力看破黑暗,判别出对方的确切身份。萨拉趴在我的旁边,也是一动不动。
说话的声音又亮了一些,听起来应该是两个男人。他们讲着西班牙语,而且还伴着几声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
我的眼前掠过一道轨迹,突然,一艘船刺破浓雾现出了身影。它正在向着岸边前进。
船近了一点,原来是一艘弓形的沼泽专用小艇。平底的船身之上坐着两个男人。他们先看到了那辆别克,而后发现了趴在篷布上的萨拉和我。一见到我们,他俩立即叽叽呱呱了好一阵。
萨拉站了起来,高声说:“Buenas noches。”
对方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才说了一声:“Buenas noches,se?ora。”
我把格洛克藏进了T恤里,然后也站起了身。不过,我没有向他们问晚安,我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西班牙语带着缅因州口音。
两名男子都很年轻,他们跳下船,站在了水中,扯着一根艏螺线一样的东西,要把平底船拉上泥泞的滩涂。小小的船只也是玻璃纤维的,它渐渐被两个人拉上了岸。他俩一边干活,一边还和萨拉聊着天。
萨拉朝着两人走了过去,她和他俩还在说个不停。渔民都爱炫耀自己的收获,两名男子自然不是例外。今天,他们似乎抓了不少鲶鱼。看样子,两个人都是正宗的渔夫。不过,这里是古巴,这儿的人都有两份工作,并且有两副灵魂。
两个人都打着赤脚,不过上岸后却还是把拖鞋套在了沾满污泥的双脚上面。他俩拉着船只,一步步逼近了我们的那辆别克。他们还朝篷布投来了一瞥。
萨拉还在和两人交谈,那辆别克显然是他们的话题。说着说着,两位渔民又看了我好几眼。
一个渔民走进了灌木丛,弄来了一台拖船用的小车。两人把小船搬上了车,又用绳索将船固定完毕,随后,他们开着车绕过我俩的别克,走上了那条泥路。
在部队夜巡的时候,我不知道和当地人狭路相逢了多少次。其中的很多次,我还必须想出应付局面的办法。嗯,决策的基本要素只有一点:当地人统统不可信任。任何决策都要围绕这个先决条件来作出。
年轻人拉着拖车和小船离开,他俩回过头,朝我俩挥了挥手,他们的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他俩脚下的归途,正是我们走进沼泽的来时路。嗯,终于可以道一声晚安了。
我看了看萨拉,问:“你觉得他们回去会告发我俩吗?”
“我……不知道。他们看起来很友好。”她又说,“他们只是渔夫而已。”
“我不怀疑他俩的身份。”
“我跟他们说,我和你在等着钓鱼归来的朋友。”
“好吧……”其实,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要用枪口抵住他俩的脑门,再让萨拉用他们自己的绳索捆好他俩的双手和双脚。而后,他们可以躺在别克的后座上舒舒服服休息一会儿。可惜了,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看了一眼手表,10点4分了。除了等待,我们无事可做。当然,我俩还得保持警惕。
10点30分到了,我们还没听到“缅因”号的引擎声,萨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卸货了。“他们肯定已经在路上了。”她向我打包票。我们把背包扔在了码头上,萨拉和我又把装着地契的箱子从别克车的后备厢里抬了出来。箱子很沉,我俩抬着它踏过篷布,最后将箱子放在了浮动码头的正中间。
我们正准备抬第二个箱子,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嗯,声音可不是从沼泽那个方向传来的,它来自泥路的那一头。
萨拉和我对视了一眼,我立即拔出了那支格洛克。
两道车灯的光划破了黑暗,引擎的噪声更加清晰了。车灯落在了别克和我俩的身上,汽车也在二十英尺之外停止前进。有人嚷了起来。他在说西班牙语,我虽然听不大懂,可是Guarda Frontera,也就是边防守卫队,这个词我还是能够听懂的。
萨拉不禁叫出声:“啊,天哪……”
我一脚踩上旅行轿车的后保险杠,举起格洛克,越过别克的车顶瞄准了对面的那辆敞篷吉普车。
嗯,副驾驶位置上站着一个人,挡风玻璃上边的那把步枪也瞄准着我。他还在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开枪了,朝那个人射出了三发子弹。接下来,我调转目标,把另外三发子弹朝挡风玻璃后面的驾驶座射去。最后的三发子弹,我选择了从右到左扫射。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不会遗漏任何目标。
鸟儿停止了鸣叫,吉普车的方向更是几乎没了声音,只有引擎还在空转。我飞快摸出另一副弹匣,装填进了手枪之中。
根据原则,我得等上十五秒钟,看看对方会不会还有活口。我等了等,吉普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跳下保险杠,向着军车的方向摸了过去。我走得很快也很小心。嗯,瘫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个人还剩了一口气。不过,司机的右眼正好中了一弹,当场就没了命。两个人都很年轻,可能不过刚刚二十岁。我摸上吉普,关了前灯又熄灭引擎,还把车钥匙丢进了黑暗里。我从奄奄一息的副驾驶座位上的小子身上取下了一把步枪,这是一把AK-47,还带着子弹。我又在吉普后座摸到了另外一把AK,同样也是上好了子弹的。AK的旁边还有一个弹药袋,以及整整四个弹匣。我立即把一把步枪斜挎在了肩头上,又举起另外一把步枪跳下吉普,准备奔回别克的旁边。
嗯,这下我可是在异国他乡犯下了谋杀等重罪,再想投降已经没有可能。当然,我本来就没准备束手就擒。
萨拉喊着我的名字,我立即回应:“我很好……”突然,前边又闪过一道亮光。
我抬头一望,发现两道车前灯照出的光束正在泥路上颠簸跳动。
我跳上吉普的前盖,蹲了下来,与此同时,AK-47射击开关已被我调到了全自动模式。迎面而来的吉普就在三十英尺之外,它距离第一辆吉普愈来愈近,速度也放慢了下来。我已经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对方似乎还没搞清楚眼下的局势,嗯,还是我来终结这场迷局吧。我扣动扳机,对准来车的挡风玻璃来了一阵从左至右的扫射。吐着绿色火焰的曳光弹闪了长长的一串,吉普也一头扎进了灌木树丛。只剩下失速之后引擎的呜咽声。
我直起了身,站在引擎盖上朝着路的尽头眺望了一阵。嗯,远处没了亮闪闪的车灯。
我跳下车,跑回到别克车旁。萨拉已经把装着头骨的箱子从后备厢里抱了出来。我赶到的时候,她正顺着那片篷布拉动着箱子,朝着浮动码头的方向拖去。“麦克,你没事吧?”她问我。
“没事。”我帮了萨拉一把手,箱子很快上了浮动码头。我又把一副三十轮的弹匣装进了AK-47。如此一来,只要我把两把步枪架在箱子上面,就可以同时开火。
我又从口袋里取出瑞士军刀,切断了系在固定桩上的两条缆绳。萨拉也在同一时间抄起两根撑杆中的一根,朝着水底戳了下去。
浮动码头往外移动了那么几英尺,又被浪潮冲了回来。我拿起另外一根撑杆,和萨拉一起干起了活。我们手中的撑竿插向了泥泞的水底,努力要把码头推离岸边。
浮动码头又移动了起来,不过前进得不算太快。我和萨拉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让浮动码头迎着浪头前进了几英尺的距离。好在我俩继续努力,也得到了一点小小的回报,慢慢地,我们离开岸边已经有二十英尺。码头又前进了几英尺,沼泽的水更深了,撑杆在水面上只冒出两英尺在外头。我俩不得不跪了下来,才能更好地操作手中的撑竿。我抬起头,想看一看我们到底走了多远。可是,我看见岸上的红树林里又有了两道灯光,嗯,那是吉普车的前灯。该死!
萨拉也看见了,“麦克,你快看!”她焦急地说。
“看到了。咱们继续推。”
我们又撑了一段路,可是,现在浮动码头距离水岸也还只有区区六十英尺,如此一点成绩,就让我和萨拉有了疲惫的感觉。而且,“缅因”号怎么还没出现呢?
新出现的那辆吉普停住了,显然,他们发现了那些枪下鬼。吉普的前灯仍然亮着,这一点可不明智。借着灯光,我侦查出了敌情:他们有三个人,身影被前灯的光束照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正盯着那辆别克,另外两个的目光投向了沼泽水面。
我抓起一把AK-47,摆好了射击的姿势。黑暗之中,人的判断会被扭曲——因此,我瞄准了目标的下方。我没有立即开火,而是静静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行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俩的踪迹。终于,一个人叫出了声。我看到了一道闪光,嗯,应该是从枪口冒出来的。接下来,四下里又窜起一阵绿色的曳光弹,AK-47射出的“砰砰”声也在同一时刻炸响开来。这种声音,我在噩梦里也常常听到。
我锁定目标,开始还击,朝着岸边打了整整六轮的子弹。曳光弹的绿焰砸在岸上,给了我重新瞄准的机会。我听见了一个人在喊叫,还发现他已经倒下了。我赶紧换了弹匣,而对方那辆吉普的前灯也熄灭了。
曳光弹可以照明,却也暴露了我的位置。他们的还击因此变得目标更准确,几轮子弹就在我们的眼前射进了水中,还有一枪直接击中了身边的箱子。萨拉跪在筏子上,仍然在用撑杆捅着水底移动筏子。现在她可是上好的靶子。“趴下!”我吼了起来。
她压了压身子,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岸边的人又多了一些,至少有六挺步枪在朝我俩吐着火焰。空气中满是了自动武器的聒噪,子弹不断钻进我们周围的水面。嗯,他们大致确定了我俩在什么地方,我和萨拉已经成了飞不动的鸭子。再过一会儿就该是两只死鸭子了。
AK-47还剩下两匣子弹了,如果子弹被打光了,我那把格洛克可没法压制住岸上那帮人的火力。
我继续瞄准,准备射击。扳机还没扣动,一道闪电划过了天空,一道仿佛炸裂天空的雷声随之而来。对了,我就是风暴。我调转枪口,对准别克扣动了扳机,一串绿色曳光弹击中了“公路大师”尾部的油箱。曳光弹的易燃材料和油箱里的燃料发生反应,油箱炸了,化为一个橘红色的大火球。
岸上没了射击的声音,爆炸的声音渐渐淡去。这时我又听见了船用马达的声音。嗯,那是我的船,我的引擎。
萨拉和我转过了头。“缅因”号的船尾从浓雾里探了出来,正在朝着我们挺进。船和我们只隔了五十英尺,而且还在步步靠近。我看见了杰克,他单腿跪在船尾的椅子旁边,拿着他的那把AR-15朝着岸上在瞄准。他没有开火,显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黑乎乎的船舱里透出了费利佩的身影。我猜,他调转船身迎向我俩的时候,一定注意过周围的情况。杰克可能还给了他一点指导加鼓励呢。
船速应该只有八节,身处这种水域,这个速度倒也正常,可要想把我们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他的动作可就太慢了。其实,费利佩很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一阵交火,才把船速缓了下来。不过,他好歹没有后退逃走,算不错了。
萨拉保持跪姿,仍在用撑杆划着水面。我的目光一会儿投向“缅因”号,一会儿又不得不留意岸边。雾气包围了筏子,岸上那帮拿着AK-47的人没法开火了。这一点,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杰克有没有在雾中发现萨拉和我。我直起身来,使劲挥舞着双手。杰克看见了我,于是也挥着手给我们回应。这时,AK-47射出的子弹擦过了我的脑袋,声音很响,我跌倒在了竹筏之上。我扭过身体,摆好射击姿势,对着岸边打出了最后一匣子弹。手中的AK没用了,杰克那把AR-15却响了起来,发出尖锐的声音。还好,添置子弹的事情他没有忘记,也希望他还穿上了一件防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