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一、童年辛酸淚

字體:16+-

父親趙鐵清解放前夕是陪都工商學院(又名西南學院)大學生。他生性剛直。一九五七年“大鳴大放”時,向組織交心提意見遭到報複,劃為右派和反革命,被市交電公司開除公職,由重慶市勞動教養工作五人小組批準,遣送川西涼山州峨邊縣沙坪勞教農場勞動改造。

我還依稀記得父親離家時的情景。

一天,他下班回家,向母親低聲述說什麽,母親霎時愁容滿麵,埋著頭,一言不發。一會兒便進裏屋幫父親整理行裝。憑著兒童特有的敏感,我預料父親可能出遠門,就拉著父親的衣角,仰頭問:“爸爸,你要到哪裏去?”

父親轉身親昵地摸著我的頭:“好孩子,我外出學習一段時間。你在家一定要聽媽的話,帶好弟妹。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讀書。”停了一下,他又說:“等我學習完了,給你帶很多好看的娃娃書回來。”

“爸爸,你好久回來?”我疑惑地問。

“最多一年我就會回來的,乖孩子。”他滿懷信心地回答,情緒由“陰”轉“晴”。

這時,隻見母親偷偷將臉側過去,用手帕揩眼睛。

父親的行李很簡單。一床舊鋪蓋裹著一件補丁重補丁的舊棉衣和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製服,還有幾本商業經濟類書籍。

臨別前,父親眉頭緊鎖,好像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他將視線移向了我們三兄妹。

“淑清,我走後,三個孩子靠你一人撫養了,再苦也要把孩子拉扯大。心多操在孩子身上,少惦記我。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爭取早日回家同你們團聚。”

母親低下頭,用手帕把臉捂住,輕聲抽泣,默默地點了點頭。

父親挎起行李,大步走向門外,突然又轉身回來,彎下腰把我們三兄妹細細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叮囑道:“你們要聽媽的話,不要淘氣。”最後,眼光落在我身上:“宇崽(我的乳名。父母是湖北人,稱小孩為崽),你最大,要多幫媽做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