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群落

二、中考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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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噩夢般的“自然災害”終於結束。一九六二年後,由於中央經濟政策的調整,國民經濟開始複蘇,政治上的極“左”思潮稍有收斂。那一年,我考上了初中。由於無錢讀書,沒去學校報到,母子倆每天在望龍門街邊擺小人書攤。當老師動員我上學找上門時,母親正躺在書攤旁發燒。我一邊陪伴生病的母親,一邊張羅書攤生意。一九六四年我讀初二時,全國掀起了轟轟烈烈學習邢燕子、董家耕、侯雋等人紮根農村、做社會主義新一代接班人的熱潮。自毛主席關於“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裏是可以大有作為的”指示下達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類豪言壯語成為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煉紅心的最時髦的語言。那一年,大規模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也在全國蓬勃興起。階級鬥爭的“弦”又繃緊了,極“左”路線又開始回潮。

何老師是我初中時代第二任、也是最後一任班主任。她嚴肅莊重,寫得一手漂亮的行書字,教學經驗也豐富,是一位優秀的教師。但是她政治原則性極強,一上任,就把我的助學金由甲等降為乙等(每月六元),大概在她眼裏,“狗崽子”是不配享受甲等助學金的。因此,我既欽佩她的書法和能力,卻又厭惡她的冷酷和極左言行。我對她總是敬而遠之。

我繼承了父親善於學習的遺傳基因,小學至初中均品學兼優。我是班上的物理科代表,我的英語經常得到老師的表揚;我是學校美術組成員,學校和全市舉辦的中學生牆報競賽中都注入了我的一份心血;我是文理科全麵發展型的優秀生,政治上也曾積極要求進步,希望加入共青團組織,但終因父親的株連而無緣。

一九六五年初中畢業前,何老師常把幾個“成分不好”的學生組織起來學習、談話。要我們徹底與反動家庭劃清階級界限,做到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一旦落榜,就到農村去“脫胎換骨”。我的成績冊上的操行評語總是批上:劃清階級界限不夠。意思是沒有深挖思想根源,與“反動父親”決裂得不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