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路途上走了九天,才到达通江。
吃过晚饭,在县城里转了一下。城不大,人比重庆的“土”得多。一些人头上缠着白布,像顶着一个硕大的白盘,陈慧远说他们像少数民族。街上的人向我们投来友好、善良的目光,看来很欢迎我们。我们也向他们笑笑,表示友好。
晚上县领导来招待所看我们,说了许多夸奖的话。我们觉得很自豪。他们说,明晚县里召开大型文艺晚会欢迎我们,要我们也出节目。朱小莼多才多艺,原来就是三中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她找女同学商量,说把原来在学校演过的《沔江河》改成《通江河》拿出去,反正都是唱红军的。大家都同意了,还决定第二天下午练节目,杨倩口琴伴奏。
那天晚上,在县委礼堂演出,我们向晚会、向通江献上我们的歌,歌中唱道:
通江河,通江河, 月光下的通江河, 你的颜色蓝深深, 一道一道蓝水波,蓝水波。 看见你呀亲爱的通江河, 老红军的影子眼前过, 他们那蓝色的军装, 映蓝了你的水波。 ……
曲调舒缓,感情深挚,九位姑娘的演唱大受欢迎,令在场的领导和群众激动不已,掌声经久不息……
时隔三十年,一九九四年林场朋友再次相聚,大家又深情地唱起这支歌。在场的几位通江人诧异地问“你们也会唱这歌呀?通江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差不多都会。”我们笑着把这歌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令他们睁大了双眼。
应该说,这是我们在通江献上的第一首歌,而三天以后的黄昏时分,在远离县城九十公里的高山僻岭,在最疲乏无力的时候,我们听见了他们送给我们的第一支歌。
我们要去的公社不通公路,车从县城出发,经过药铺、药洪之后,在一个叫“七里碥”的地方把我们放了下来。专程来接知青的场长陈必湖指着远处的山峦说:“我们的林场就在那里。”我朝他指的方向望去,除了莽莽群山,什么也没看见,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惆怅。
一些不知名的社员帮着我们背运行李,箱子、被盖卷等大件都捆在了他们的背夹上,我们只挎着随身携带的小包。队伍从七里碥往下行,一直“梭”到沟底。在杂草丛生、乱树封路、怪石嶙峋、荒无人烟的沟里头不知穿行了多久,我们又开始爬山了。
“爬上去就是四大队,我们在那里吃晌午。”场长对我们说。他说得何等的轻松,待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四大队,才知道这匹坡对我们来说真是前所未见的啊!气还没歇匀,我们又被告知:今天的山最多才爬了一半,四大队到五大队、五大队到公社……后面的路全是爬山!有些女同学已经开始在掉眼泪。
午饭后,我们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双腿已不大听使唤,根本没有心思说话、唱歌。
快到公社的时候天已撩黑,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站在路口夹道欢迎我们。看着我们这些“散兵游勇”陆续走拢,公社小学的孩子们手摇小旗,非常卖力地唱起了一首歌:
鱼爱大海,鸟爱林, 有志青年爱农村, 安家落户当社, 农业劳动最光荣呀最光荣。 嘿……
他们把“海”唱成“嘿”,地道的通江话让我们忍俊不禁,周身的疲劳顿时消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