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深圳去,晏蔚然和柳琛买的是火车的硬卧票。晏蔚然本来要买机票的,柳琛说,不坐飞机,怕。晏蔚然要买软卧,柳琛又说,不喜欢软包厢,闷。于是,晏蔚然就买了便宜的硬卧。
坐火车到深圳,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很长,这样一来,两人就有了很长很从容的聊天的机会。讲讲童年,讲讲父母,讲讲学校,讲讲朋友……,越聊越觉得彼此贴近了,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两人就已经熟识,漫长的路途因此而变短了。
深圳这种城市住宿和出行的花费都很可观,下了火车,晏蔚然原本打算乘出租车到市区找一家宾馆住下来,柳琛却说住在车站附近方便。柳琛执意如此,晏蔚然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圳河旅馆开了房间。旅馆虽然没有大宾馆那样豪华,却很整洁很安静。两人收拾完了,泡上一壶茶怡然对坐,竟寻到了一种回家般的感觉。
晏蔚然说,“咱们做个计划吧,今天下午你休息,我到罗湖区法院看看。明天呢,上午开了庭,下午咱们就一起去沙头角逛逛中英街,后天再去蛇口水上世界玩玩。要看的地方还有香蜜湖度假村,野生动物园,海洋世界……,可以玩的地方很多,你说说,你想怎么安排吧。”
柳琛摇摇头,“你忘了,我陪你来是给你当法律顾问的。下午我也跟你一起去法院,先看看你的事情怎么安排吧,至于去哪儿逛去那儿玩,都好说。”
晏蔚然想了想,柳琛说得也是,如果打官司的事儿没有弄好,玩起来也不安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下楼去吃饭。旅馆旁边就有一家挺干净的小饭馆,晏蔚然看看菜谱,要点几个特色菜,沙井蚝、松岗腊鸭、乌头鸡。柳琛连连摆手说没胃口,不想吃,她只要一小碗云吞面就行了。晏蔚然想了想,刚下火车头晕脑胀的,他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的机会有的是,那就下次再说吧。
晏蔚然给自己要了云吞还要了炒粉,转眼之间就下了肚。看看柳琛,一小碗云吞面摆在桌上动也没动,仿佛那是中药汤,怎么也不想张嘴。
晏蔚然说,“吃吧,总得吃一点儿。”
柳琛端起碗,喝下一口汤,然后又用汤勺碰了碰碗里的云吞,张开嘴,忽然“呃”地呕了一下。
晏蔚然关切地说,“怎么了?”
“没怎么,”柳琛皱了皱眉头,“可能是没有睡好觉,恶心,不想吃。”
晏蔚然拿过那碗云吞说,“好,我替你吃了。你下午就好好睡觉,哪儿也别去了。”
柳琛说是不睡不睡,饭后躺一会儿就跟晏蔚然一起走。谁知道一躺下来她就睡着了,于是晏蔚然悄悄离开旅馆,自己去了市法院。
韩律师的那位朋友老郑其实也是从吉州到深圳去的干部,当年在吉州市的时候就和韩律师是朋友。见了从吉州来的老乡,他自然热情得很,何况韩律师事先打了电话,还写的有信。晏蔚然罗罗嗦嗦地把他这桩案子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老郑耐下性子听完,只说了一句,“明天罗湖区法院开庭,可能会有点儿情况。”晏蔚然听了,连忙问:“什么情况?”老郑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韩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放心,我会给你帮忙的。”
晏蔚然心事重重地从老郑那儿回来,柳琛刚刚睡醒。柳琛问他与老郑见面的情况,晏蔚然只是泛泛地说不错不错,心里的那点儿疑惑却不愿讲出来,免得柳琛和他一起担心。柳琛果然情绪很好,想着明天法院一开庭,事情的解决就有了眉目,于是宣布晚饭她要请客。两人在菜馆小酌了一番,然后叫了出租车在市区转了又转,欣赏了一番市区的夜景。
翌日,晏蔚然和柳琛按时赶到了罗湖区法院。晏蔚然在原告席上坐下之后,却发现被告席是空的。法院方面的人陆续就座,被告仍旧未到。晏蔚然的心就悬起来,不由得想到昨天老郑给他打的那个招呼果然有缘由。
法庭的场面虽然不大,却是认真而一丝不苟的。九点整准时开庭,尽管被告席仍旧空缺。轮到原告陈述的时候,晏蔚然觉得心里一片茫然,那些原本铿锵有力的词句就象无靶之箭,乱纷纷地不知落往何处。晏蔚然扫了扫坐在下面旁听席上的柳琛,只见她蹙着眉头闭着眼睛,脸上是一副无奈而痛苦的表情。晏蔚然的心情就愈发恶劣起来,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傻子,在傻呵呵地自说自话。于是他很快地将诉状念完,然后便呆坐着,脑袋里乱糟糟地想着康利公司的那帮家伙会如何对付自己,对付法庭。
对于晏蔚然来说,上午的开庭象是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审理结束之后,晏蔚然问审判长,被告为什么没有出庭。
审判长回答,开庭的通知送达的时候,原告倒是签收了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出庭,这个问题法院就无从得知了。
柳琛担心地插话说,如果被告耍赖,一直拒绝出庭呢?
审判长望了望柳琛,和蔼地回答说,这桩经济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即使被告不出庭,也可以缺席判决。
柳琛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她连忙问,要多久才能判决呀?
审判长也笑了,语气轻松地说,很快,很快。
太好了,太好了,柳琛拍了拍手,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晏蔚然。
可是,晏蔚然的神情却有些发愣。他的心里与其说是高兴,还不如说是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从法院回来,两人一起吃午饭。晏蔚然说,“柳琛,我下午恐怕不能陪你去逛中英街了。”
柳琛不解地问,“怎么?”
晏蔚然忧心忡忡地说,“我总觉得,如果就这样缺席判决让我赢了,恐怕也太顺了吧。”
柳琛思忖着,点了点头。
“康利公司的写字楼我去过,下午我想到那儿去瞧一瞧。”
柳琛说,“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中英街咱们就改日再说吧。”
晏蔚然笑着抚了抚她的手,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感叹:这个柳琛,可真会体贴人啊。
自己给自己布置了下午的任务,晏蔚然和柳琛都无心在饭馆里耽搁,两人匆匆地用了饭,然后打上一辆出租车,直奔南华路而去。康利贸易公司就在南华路12号B座,那是一座现代化的写字楼,看上去很有气派。当年蔚然商贸公司与康利公司做第一笔不锈钢生意,晏蔚然曾经亲自到深圳来考察过,那笔生意的合同就是在康利公司的写字楼签字生效的。
晏蔚然带着柳琛上了电梯,熟门熟路地来到十二楼。他记得康利公司的老总雷强的写字间就在电梯间右侧的1205室。站在门前,却觉得有点儿异样,仔细看看,才发现门边上的标牌不见了。伸手敲门,里边没有回应,转一转把手,门却锁着。晏蔚然心里一沉,挨过去再敲旁边的门,同样无声,同样是锁着。心里一急,就下意识地喊起来。
敲门声和喊声引得楼道里来了人,问道,“喂,你们找谁?”
晏蔚然说,“康利公司的,雷总。”
“哦,雷先生啊。他们公司迁走了。”
“迁走──”晏蔚然疑惑地问,“迁到什么地方了?”
“不清楚。”
柳琛听了,忍不住插话说,“他们迁走多久了?”
“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
……
离开那楼道往回走,晏蔚然和柳琛一直沉默着。他们俩都想到了,这个公司忽然迁走意味着什么。半个月前──,那差不多也就是法院向他们送达开庭传票的时候吧。再说了,公司迁址通常都会用各种方式留下联系方法的,而康利公司的做法却象是要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
一个象救命稻草般的念头忽然跳了出来:对,就在对面那座写字楼的临街一层,康利公司还开了一家不锈钢具商店,怎么居然忘记了!
晏蔚然带着柳琛急急忙忙地奔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一排被拉下来的卷闸门,晏蔚然心里暗暗地祈祷,那可千万别是康利不锈钢具店,千万!……然而走得越近,门头上的字就看得越清楚,“康利不锈钢具”,──就是这家店。紧紧关闭的店门上贴了告示:“因故歇业”。
晏蔚然无奈地转过身子,面对着繁华的大街,他的心里说不尽地苍凉。他已经触摸到了那个姓雷的歪歪拐拐的心思。是的,姓雷的会在这个案子里一直缺席下去。是的,法院能够缺席判决,晏蔚然能够胜诉。然而胜诉了又有何用?他赢得的不过是一个无法执行的判决罢了!
苏沃野的手被触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柳琛在望着他。“咱们,到哪儿去?”柳琛缓缓地说。
晏蔚然握住了柳琛的那只手,那只软软的小手此时默默地传递着温暖。晏蔚然紧紧地握着,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咱们——,到深圳贸易中心去,”在一刹那之间,晏蔚然闪出了这个念头,他转而兴奋地说,“康利公司是深圳贸易中心的下属,咱们就去那儿。”
深圳贸易中心在银湖路上,那里有展馆也有写字楼。晏蔚然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贸易中心正在筹办西北绿色保健食品展销会。找不到负责人接待他们,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一位人事部的副经理。
“不错,康利公司是挂靠在我们贸易中心名下的公司。”人事副经理承认了康利公司与贸易中心的关系。
于是,晏蔚然就罗罗嗦嗦地把康利公司的经济诈骗行径向对方讲述了一遍,恳切地请求他们给予帮助。
“唔,很抱歉,康利公司是独立法人单位,该公司的活动,和我们完全无关。”人事副经理显然很不愿意与此事沾边。
“我们和法院方面都找不到这个公司的人,”柳琛忍不住插话说,“你们能不能,提供一些有关这个公司人员的去向方面的情况。”
人事副经理摇了摇头。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年轻女职员笑了起来,“康利公司有什么人员呐?他们需要的时候,会临时雇用几个人。其实呢,康利公司就是雷强和米娜他们两个人的。印章就装在这一男一女的皮包里,他们俩就这样全国各地这里跑跑,哪里跑跑啦……”
听了这话,晏蔚然忽然觉得口渴。他哆嗦着手去拿茶几上的纸杯。“卟”地一下,纸杯翻倒了,茶水淌到了他的裤子上,他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柳琛和晏蔚然去深圳之后的第三天,苏沃野和罗雅丽一起去了上海。苏沃野到上海其实并没有多少业务可做,也就是为筹建中的维修中心采购一些装修材料罢了。那些材料可买可不买,他的本意不过是想带着罗雅丽一起出来玩玩儿。罗雅丽可就不同了,她正要到上海华新制药厂去商谈药品的进货问题。新近她开拓了包括省人民医院在内的一大批新客户,业绩如此突出,药厂方面理应给她一些新的优惠条件。
苏沃野是散散淡淡而去,罗雅丽是踌蹰满志而来,两人的心态和感觉就迥然不同了。
以往到上海来,苏沃野总是住在延安中路附近的花园饭店。与那些新建的高级饭店比起来,花园饭店虽然已经落伍,但是它价格实惠,地段适中,住起来也很舒适。飞机降落之前,苏沃野对罗雅丽说,“怎么样,咱们住花园饭店吧?就在市区延安路附近,那里很方便。”罗雅丽“哟”了一声,随即答道,“我想住在静安希尔顿酒店,上飞机之前我已经给希尔顿打过电话,订了房间。”
希尔顿?那是一家五星级涉外宾馆,华则华矣,收费想必也很可观。男人以如此方式带着女人出来,买单是不言而喻的事。苏沃野并非没有能力花这个钱,只是觉得……
罗雅丽似乎看出了苏沃野的心思,于是笑着说,“怎么了?要不然咱们就来AA制,各结各的房费。”
苏沃野连忙说,“哪里哪里,看你想到哪儿了。当然是听你指挥,你说住哪儿咱们就住哪儿去。”
从机场打出租车到了希尔顿酒店,住进罗雅丽订好的房间。罗雅丽订的是一个宽敞漂亮的套间。外间是会客室,内间是卧室。送行李的侍应生一走,两人就抱在了一起。在自己生活着的熟悉的城市里,到处都是熟悉的眼睛,那些眼睛仿佛是无形的锁链,让人拘拘束束,难越雷池。当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当你的身边没有了那些盯着你的熟悉的眼睛,你就会生出一种轻松无羁的解脱感。
仿佛是为了庆祝这难得的自由,苏沃野和罗雅丽忘情地地拥吻着,久久不愿分离。天色向晚,到了用餐的时间,两人都没有下楼的意思。苏沃野就打了订餐电话,让送餐员将晚餐送到了房间里。
彼此都怀着那种欲望,匆匆地吃了一点。罗雅丽说,她想洗澡,于是率先钻进了浴室。苏沃野坐在那里一边看着闭路电视,一边啜茶。罗雅丽脱下来的内衣就放在大**,鼓鼓泡泡的文胸,软软绵绵的底裤,全都饰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宛如一簇簇素白的奇花在那里开放。
看着看着,苏沃野就有些坐不稳当。浴室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飞泄的雪瀑,女人的胴体立在那儿,犹如白莹莹的钟乳石。想着听着,苏沃野不知不觉地脱下衣服,敲开了浴室的门。
相拥着在水瀑下冲淋,相拥着在水瀑下**。那是润滑良好的发动机,曲轴,活塞,来而复往地运动着,速度很快就提了上去。
很快就熄了火。
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拉开窗帘,然后把自己放倒在大**,偏过脑袋向外张望。还早,还早,夜的都市灯火正明,夜的都市人生机勃勃精力正旺盛,可是,自己却瘫软无力地躺着……
或许,谈点儿那种话题,会再次振作起来吧。
“喂,你和你们家那口子,每次多长时间?”
“你呀,问这干什么。”罗雅丽拍了拍他的屁股。
“想做做质量问卷调查。”
“也就是,和你刚才的时间差不多吧。”
“也是在淋浴头下面,也是那个姿势吗?”
罗雅丽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回答这种问题。她想起了丈夫和他在一起时的情形,丈夫是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按时结束。
“他没有你这么多花样。”
“他什么样?”
“就那样,最常见的。”
“哦,明白,老产品。老设计,缺乏创新意识。”苏沃野笑起来。他想象着那个笨男人笨手笨脚地趴在罗雅丽身上的样子。
罗雅丽不悦了,她以攻为守地反问道,“哦,我猜着了,你是把你和你们家那口子**的方法拿到我身上来了。她是不是每天都和你在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呀?”
“不不不,我那可是即兴发挥,那是咱们俩的专利。”苏沃野拍拍她的脸蛋儿。
“我才不信呢。”罗雅丽笑着撇了撇嘴。
当然当然,所有的奇想当年都曾试验过,所有的动作当年都曾操练过……苏沃野遥遥地忆起当年的往事。那只是初婚的时候曾经有过的**吧,久已疏懒不为了。苏沃野不再说话,思维也变得模糊而零乱。难以抵抵御的困倦让他朦胧起来,他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儿。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午夜。他是被房间里的一种响声弄醒的,睁开眼睛张望,他看到罗雅丽偏坐在**,正就着床头柜吃着喝着。酸奶、果汁、火腿肉、荔枝、甜橙……,都是从写字台旁边那个冰柜里取出来的食物,那冰柜容积不大储藏却相当丰富。
当然,这都是要苏沃野买单的。
“我饿了。”罗雅丽说。
“我也饿。”苏沃野说。
于是,苏沃野也坐起来,加入了吃的行动。
妈的,花费不菲呢,妈的──,心里狠狠地想着,又狠狠地抱住了罗雅丽。居然又兴奋了起来,居然又能做。一边做一边宽慰地想,物有所值呢,这可是商家的金律。
怎么会有这样的阴暗心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苏沃野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疯狂地摇晃着罗雅丽,那情形就象一个贪馋的食客抱着一株枣树要摇落树上的甜枣。
“哦,你真好。唔,你真棒。”罗雅丽由衷地感叹着,她无从得知苏沃野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觉得苏沃野如此出色如此疯狂,是因为苏沃野太喜欢自己的缘故。
当苏沃野为她耗尽了精力之后,她拿起一块威化饼干喂他。那情形就象经过了长途跋涉,主人在犒赏自己的座骑。
按照事先商定的安排,第二天上午苏沃野和罗雅丽分头去处理各自的事务。罗雅丽去了华新制药厂,苏沃野去了海华建材公司。苏沃野此行本来就没有什么具体业务要办,到公司和人家见了面聊了聊有关情况,在那儿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打道回了饭店。
苏沃野独自在房间觉得无聊,就打开电视看,看着看着犯了困,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罗雅丽打来的电话闹醒了他,看看表,已经是正午时分。原来约定要一起回来吃饭的,罗雅丽说不行了,药厂这边要应酬,中午有饭局。三点钟一定赶回去,然后一起逛商场。
苏沃野该下楼吃饭去,可是身子却有点儿懒,鼻子也有点儿不透气。感觉象是有点儿感冒了。想一想,大概是昨夜在浴室里与罗雅丽一起做事时受了寒,后来到了**又太疯狂。饭不想吃了,只吃了一粒感冒药,倒头接着睡。
午后三点钟,罗雅丽果然准时赶回来,兴致勃勃地叫醒他,拉他一起逛商店。男人大多没有逛商店的兴趣,虽然如此,却要装出欣欣然的样子,还要有风度,还要很绅士,还要陪着笑脸夸奖女人买的东西很精彩……。如此一来,就从精神和体力两方面都把自己搞得很疲累。
南京东路商业街是逛上海的女人必去之处,苏沃野打起精神为罗雅丽做陪同。罗雅丽几乎是逢店必进,逢柜台必站,这儿摸摸看看,那儿挑挑捡捡,对各种各样商品的兴趣都很浓。
罗雅丽在一家表店里徜徉了许久,苏沃野笑嘻嘻地说,“怎么,想买一块喜欢的表?你随便挑吧,我付账。”
罗雅丽笑了笑,没吱声。她让人拿来了一块欧米茄超霸表,防磨损蓝宝石水晶表镜,时针和分针都是阔箭型,看上去酷得很。罗雅丽问苏沃野,“你觉得怎么样?”
“表当然是块好表喽,”苏沃野疑惑地说,“可这是一款男士戴的腕表啊。”
罗雅丽说,“要的就是男式表,我先生的那块表太旧太差了,我早就想给他换一换。”
苏沃野耸了耸肩,由着罗雅丽付了款。人家操心人家先生的事,用不着苏沃野越俎代庖了。
除了表店之外,受罗雅丽青睐的还有精品服饰店。她时常停下来一动也不动,似乎稍不留神,她就会琳琳琅琅地披挂起来,成为那些时尚品的一部份。
“麻烦您,我想看看那条领带。”罗雅丽出神地盯着她的目标。
“这是采用埃及长绒棉经由意大利特殊工艺处理的面料,”售货小姐热心地介绍说,“它看上去肌理华贵,摸上去轻盈柔软。买一条吧?这是欧陆成功人士崇尚的意大利经典名牌‘路易?诗兰’。”
“喂,你觉得怎么样?”罗雅丽征询着苏沃野的意见。
“很好很好,不错不错。”苏沃野频频点头。
嘿嘿,真能打扮你们家晏蔚然,苏沃野在心里嘲笑着,哈哈,好一个成功人士,让法院封了门,让债主整日追屁股……
“就这条,我要了。”罗雅丽拍了板。
然后又去看皮具。
罗雅丽盯住的是一些小皮件。登喜路三摺层皮钱夹,那皮革经由手工打磨之后,看上去有一种独具特色的木质效果。
“怎么样?”罗雅丽拿起来,向苏沃野发问。
“好。”
“要了。”
拉链款式的钥匙包。黑皮面挺刮而厚实,钥匙放进去不会鼓鼓囊囊地变形。
“这个好吗?”
“好。”
“要了。”
方方硬硬的皮手包,是那种带翻扣盖的,可以使男人显得刚硬,显得干练。
“这个呢?”
“行。”
“也要了。”
哈,真是全副武装啊,苏沃野想象着那个几乎潦倒的男人配备起这套行头之后的模样,在心里不屑地笑起来。
虽然如此,苏沃野还是打开了自己的钱夹,向售货小姐问道,“请问,一共多少钱?”
罗雅丽推了推他,“用不着你,不是说过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买单嘛。”
苏沃野耸了耸肩,就此作罢。
陪同罗雅丽逛完商业街,打了一辆出租车转回希尔顿。屁股坐在车上,苏沃野才觉得实在是太累了。鼻塞嗓子疼,周身发懒,感冒的症状也愈加明显。罗雅丽意犹未尽,一路上不停地回味逛街的印象和购物的收获,苏沃野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暗暗地感叹,唉,两个女人比起来柳琛还真算是不错呢,她对琵琶的兴趣要比逛商场的兴趣大得多……
用了晚餐,他们俩回到房间休息。苏沃野半躺在外面会客室的沙发上看电视,罗雅丽进了卧室,打开提箱清点和收装她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过了一会儿,罗雅丽又从卧室走了出来。
“沃野,这是我送给你的一点儿东西,你自己收好吧。”
那条领带,那个皮钥匙包,那个皮钱夹,还有那个皮手袋。
这可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这这,这不是买给你丈夫的嘛。”苏沃野怔住了。
“不,这是为你买的。”罗雅丽认真地说,“买的时候,你不是一件一件都过目认可了吗?”
“是啊是啊,当时我真不知道你是买来送给我的呀,谢谢,谢谢。”苏沃野高兴地搓着手。虽然是几件小东西,却难得女人有这片心。
“没什么可谢的,这是你应得的东西,你不要嫌这礼太薄就好。”象是在斟酌词句,罗雅丽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省人民医院那边,你不是帮了个忙嘛。这些就算是你的辛苦费吧。”
噢,苏沃野明白了,这就是罗雅丽付给他的劳务费了。当初罗雅丽是那么郑重其事地做过许诺,如果打通关节帮她做成那笔生意,就付给他百分之十的提成,哈哈,百分之十!苏沃野“卡嗒”一声,按响了小手指的关节,──那是罗雅丽信誓旦旦,与他勾过的手指。
其实苏沃野不缺钱,其实苏沃野从没有把罗雅丽许过的愿放在心里,其实这女人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提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是,哈哈,这个女人。
一边是欧米茄国际名表,一边是一条领带几个小皮件,哈哈,这个女人。
“怎么了,你笑什么?”罗雅丽疑惑地望着他。
“没什么,你送给我的这些礼品,让我很高兴。”苏沃野回答。
说出这句话,他也就心下释然了。他与罗雅丽,不过是性伙伴罢了,既然如此,还能要求什么呢?一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一切很都正常。
是的,罗雅丽显然觉得一切都正常,她热切地吻了吻苏沃野,然后用濡热的语气贴在他的耳边说,“我想洗澡了,怎么样,还跟我一起进去吧?”
“唔唔,你先洗,你先洗。我想,再喝一点儿茶。”
大概是被感冒给闹的,苏沃野浑身酸懒,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打不起兴趣。他有点儿发愁,今晚在**能不能完成罗雅丽交给他的任务。听到浴室里传出水声,苏沃野忽然很想给柳琛打电话。此时,她应该还在深圳,此时,她应该还没有睡觉。
拨了手机号,一下子就挂通了。
“喂,是我。”苏沃野说。
“听出来了。”
柳琛的声音很近很清晰,就象贴在耳边。刹那间,苏沃野仿佛回到了家里,仿佛太太正和他躺在枕边悄悄说话。
“把你房间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再给你挂过去。”苏沃野说。这是柳琛平时的习惯,手机只当BP机用,可以节省一些电话费。
“我这边房间里没有电话。”柳琛说。
苏沃野心里动了一下,没有电话,那是什么档次的房间呐。当然,他不好这样问,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在那边还好吗?”
“嗯,不错。你怎么样?”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我听你鼻音很重,是不是感冒了?”
苏沃野心里又动了一下,他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没关系。”
那边顿了顿,然后问道,“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想打打罢了。”
柳琛就沉默了。
苏沃野想到,柳琛平时是最不喜欢在电话上聊天的,最不喜欢这样浪费电话费,于是他赶忙说了一句“好,那就再见吧。”,随即挂断了电话。
虽然又吃了感冒药,当晚总算没有发起烧来,可是苏沃野体力和精力都觉得不济,在**应付雌姿英发的罗雅丽,真是勉为其难了。
第二天上午,苏沃野陪着罗雅丽去逛豫园城隍庙,下午又到西郊动物园拜访狮虎狼豹海豚龟蛇。黄昏归来之后,苏沃野只觉得身酸头重,咳嗽和喷嚏也一并涌现了出来。
苏沃野如此状态,罗雅丽就笑着说要分衾而眠。苏沃野撑着脸面,坚持要一如既往,所以当晚还是拥香抱玉入睡的。苏沃野的身体有些麻木和迟钝,然而罗雅丽的身体依然敏感而**,它诉说着缺憾,诉说着压抑,它召唤着对方与它打磨纠缠。
那一夜下来,苏沃野感到自己似乎要垮掉了。
还有外滩、东方明珠塔、青浦大观园、苏州园林、虎丘、寒山寺、周庄水乡、无锡三国城……
瞻念前程,任重道远。
幸而那天下午方总打来了电话,说是专修店基建方面出了问题,要苏沃野尽快赶回去。得了这个消息,苏沃野如释重负。他查了一下航空班机,然后遗憾地告诉罗雅丽,他要乘当晚的班机赶回去,问她是不是要与他一起走。
罗雅丽回答说很抱歉,她恐怕还要留下来再呆几天。她已经电话联系了一家新药厂,她要与那家药厂谈谈药品的代理推销业务。
苏沃野订下的机票是晚上六点钟,如此一来他就无法陪着罗雅丽用完当天的晚餐。道别的时候,苏沃野吻了吻她,然后很负责任地告诉她房费已经预结到三天以后了,他衷心地祝福她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顺利过得愉快。
飞机起飞不久,苏沃野就舒舒服服地打起了盹儿。他朦朦胧胧地想:有时候一个人能自己不受打搅地独处,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