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明小說自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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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舊房子裏的女主人不在,我就去做女主人。

我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蜷在沙發裏給他打毛衣。

奉獻和給予實實在在是一種最充實的滿足。

我們完全忽略周圍世界的存在,我們與他們並無幹係;可是周圍世界並不忽略我們,時時處處都要顯示他們那無微不至的關懷。

“砰!砰!砰!”門拍得很急,我的心隨之急促地跳起來。我的腦海裏閃過電影裏的畫麵:便衣特務,警察局,蒙麵大盜……

門開了舊房子”用身子堵著窄窄的廊道。

“什麽事?”

“查煤氣表。”

我聽得出那個女人的尖嗓子,她就在鄰居那個門洞住。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注意上了我。每次我到宿舍樓來時,她都會聞聲走出來,或晾曬衣物,或傾倒垃圾,然後用那雙鼓突突的金魚眼,一直盯透你的脊背。隻是盯盯倒也罷了,要命的是她還要搬出小板凳,就在院子裏坐,一直坐到我從屋裏出來,猶如一隻忠於職守的義犬。

我原以為是我的自行車的響聲向她報警,於是也曾改乘電車然後步行躡人。不料,她依舊判斷無誤,這就讓我不能不猜測她大約一直駐守在窗口那個哨位上了。

“舊房子”曾向我解釋,這胖女人是個退休的政工幹部,退而不休,發揮餘熱,如今義務做街道居委會工作,兼管抄煤氣表、收衛生費等等一係列重要使命。

查煤氣表當然是天經地義的正當事情,“舊房子”隻得讓開身子,讓她進去。誰知隨後竟擠進來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看了煤氣表後,又對裏邊的房間議論不休。

“喲,這地板刷了紅漆?”

“是紅水泥吧?”

“聽說買了套新家具?讓參觀參觀……”

邊說邊往裏邊去。

我就是新家具,端然坐在舊沙發上。

我們到沒有人查煤氣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