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關係,我有不少朋友是穿橄欖綠製服的警察。
例如那個名字很溫柔美麗而性格極男性化的女派出所長。
又例如那個已經離休的老公安分局長和他的兒子―刑偵處的模擬畫像專家。
當然也有他,榮立過個人三等功的優秀刑警周繼中,一個很英俊瀟灑而且聰明的男人。
應該說,我寫這本書的原始動機就是從他那兒開始啟動的。在一次次的交往中,在一個個守著酒瓶與香煙的不眠之夜裏,他仿佛是不經意地、斷斷續續地給我講了很多故事。當然有他經手過的種種案件,例如他被持刀歹徒砍去左手小指的那回。
那枚小指為他換回了一枚獎章;但更多的是講到了過去,講到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和他的許多長輩。
他的父親也曾是警察,而且是既當過國民黨警察又當過人民警察的複雜人物。但他沒有見過這位警察父親。周繼中是遺腹子,他所了解的父親來自於他母親、他繼父和那許多長輩―包括那個已離休的分局長的訴說。這使得他在向我講故事時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思念和痛苦。
我當然看得出他的不經意隻是表麵上的裝飾,是一個麵具,掩藏著他複雜的情感。
正是這一點使我對他所講的故事,懷然心動,並萌生了把它記錄下來的欲望。我感覺那故事中包含的一切已超出了警察職業本身的範疇,而具備了很深刻的社會意義。那些故事很沉重,很苦澀,但也常常流露出些溫馨以至幽默。
然而當我把這想法說給周繼中聽時,他卻隻是淡淡一笑。
他說:“我要脫下這身製服,下海去千點兒別的了。”
這答非所問的話使我很吃驚,我不明白他從什麽時候、為什麽產生了這個念頭,當我們談起這個話題時是在偉芳大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裏,北京城的萬家燈火在我們眼下緩緩地移動,仿佛舒展開來的一幅長卷。小姐輕盈如貓地走來,把一盤色彩斑斕內容豐富的冷拚送到我們桌上:“這是我們總經理夫人特意為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