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住了。被雨水衝刷得亂七八糟的大字報、大標語仿佛浸透了血跡。樹葉滴嗒著水滴,好像在哭。
耳垂胡同3號院。
王淑蘭在餅檔上烤饅頭片,烤好抹上醬豆腐,遞給丁麗。丁麗小口小口地吃著。
“麗啊,人家都當紅衛兵了,你怎麽還這麽單鎊兒著呀?”
“我爸是右派,我怎麽入紅衛兵。”丁麗很委屈。
“那怕什麽,現在不是講劃清界限嗎?劃清就完了。那天紅衛兵還跟我說,叫,有成份論不唯成份論,重在……重在政治表現。”
“反正,我從今天起不進4號的門了。”
“對,不進了。就住大媽這,先把紅衛兵入了再說―”
“呸!”院門口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你他媽在教孩子什麽?”
是渾身泥水的周栓寶。
王淑蘭嚇一跳,她沒理會丈夫的暴怒,關心地問:“你這一宿上哪兒打滾兒去了?怎麽成這樣了?”
周栓寶不理她,對丁麗:“孩子,記住,你要不認你爸爸,你就別進我的門!”
他踉踉蹌蹌地進了屋,扔下莫名其妙的王淑蘭和丁麗。
稍沉片刻,王淑蘭追進屋去。
周栓寶合衣躺在**,緊閉雙眼。
王淑蘭小心翼翼地問:“你到底怎麽了?幹什麽去了?你一宿沒回來,我也一宿沒合眼,盡聽這雨了……”
周栓寶微微睜開眼睛:“我沒事兒,摔了一跤。”
“喲,這麽大人還……你別是騙我呢吧?”
周栓寶懶得再說話,搖頭。
“要是累了,就把衣服脫了睡吧?”
“你去忙你的,甭管我。”
“那…今兒上午又來一批串連的紅衛兵,我去照應一下,就回來。”
周栓寶點頭。他聽著妻子走出去,突然從心底湧起一種難分難舍的感覺,在這種感覺中還摻雜著一股少有的勃動著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