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行動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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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春節過得無情無緒。鄭生為點小事跟妻子拌了兩句嘴,然後就賭氣回了新都老家。在唯一的親人姐姐家團聚了兩天,又於初二返回錦城。

鄭川生父母剛去世不久,還沒從那陣切膚之痛中緩過勁兒來。在此之前,他家一直居住在錦城北區一條叫醬園街的大雜院裏。顧名思義,這裏是引酒賣漿者群居的地方,和同誌街的市委大院決不能相提並論。鄭川生的父親在解放前後都隻是個小職員,因為參加過三青團,曆史上也就有了一個小汙點,於是他老人家一生都不得安寧,唯唯諾諾、小心謹慎地度日,還隻恐大禍臨頭,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把錦城組織部長的幹金娶進門。

鄭川生隱約覺得自己的婚事,正是父母不能頤養天年的原因之一。過了大半輩子擔驚受怕、低人一等的生活,老人家受不了這樣突然拔高的社會地位,也是可想而知。雖然組織部長文昭祥在“文革”中,因為堅守那一份可能沒用的幹部名單,而心髒病發作猝死在保險櫃前,他的遺孀雷克從未想過要登親家的門:但這一對沒見過世麵的老頭老太太,已經被自己臆想的場景嚇破了膽……鄭川生知道,無論把這揣測告訴誰,誰都會說他是“癡人說夢”。妻子文暢的纖纖十指,也會伴隨一句“神經病!”而直戳到他的額前。

來。文暢屬虎,生屬羊,他常戲稱自己是“羊落虎口”。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他懼內。

鄭川生進得院門,已是薄暮時分。因為是過年,院門口掛起了紅燈籠,路燈也顯得比往常更亮,星星點點地灑落在還未化去的積雪上,給地麵塗上了一層均勻、柔和的銀白色的光輝,整個大院似乎籠罩著一種寧靜溫馨的氣氛……

幫川生獨自走在石子兒鋪就的小路上,覺得自己好像沉入了一缸沐浴的溫水之中,渾身都受到那帶有淡雅馨香的水波的**滌,而平素填滿了內心角落的煩悶和憂鬱,刹那間竟化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