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滩镇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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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茂源京货铺,大锤打发走赶毛驴的老汉。秋月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一切都很熟悉。此刻,她抬头看着“茂源京货铺”的牌匾,恍如隔世,不觉泪如雨下。这时京货铺的大伙计来祥笑脸迎了出来:“二小姐来啦!”见秋月满面泪水,心中疑惑,眼睛就往后看,问道:“彭镖师,我们掌柜的呢?”

“来祥叔!…….”秋月叫了一声,哽咽得说不下去。

大锤说:“你们掌柜的事明日格我给你细说,你去给我们弄些饭菜来。”

来祥急忙去拾掇饭菜。大锤低声对秋月说:“甭哭,这会不是哭的时候。”

秋月抹去泪水。他们来到铺子后边李茂源夫妇的住处。刚歇下身子,来祥送来了饭菜,侍立一旁。大锤说:“你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来祥是个乖觉人,看出秋月的心情很不好,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遭到意外的劫难,一天几乎啥都没吃,大锤早就饿了。他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眨眼功夫,半碗饭就进了肚子。抬起头他见秋月未动筷子,便说:“吃吧,饭又没招惹你。”

秋月拿起筷子,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尽管肚子很饿,可她没有一点胃口。她呆呆地坐在床前,好半天,环目四顾,卧柜上方挂着父母的合影,冲着她微笑。

“咋不吃了?”大锤说。

秋月忽然大放悲声。大锤吓了一跳,忙问:“你咋了?”

“爹呀!妈呀!你们让我可咋活呀……”秋月对着父母的遗像边哭边数落。

大锤抬眼看着李茂源夫妇的遗像,心重重地一沉,只觉得鼻子直发酸。没了爹妈,秋月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哩?他也没了食欲,放下了碗,替秋月担忧起来。他是个镖客,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李茂源这次出重金雇他保镖,为的是全家安全,可这一趟他却小沟里翻了大船,让主人夫妇丢了性命。镖局有个不成文的行规,舍命不舍镖,丢了镖,就是拆房卖老婆也要还镖。打进了渭北县城,他就在肚里盘算该怎样还镖?他这次给李家保镖,保的是人命,而不是财物。如果是财物,那倒好说,丢失多少赔多少。现在丢的是人命,而且丢的是李掌柜夫妇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值多少钱?那是天价呀!

大锤自忖这回彻底砸了锅。看着秋月痛哭流涕,他心里更加感到愧疚不安,不住地干揉手。他也想到,李掌柜夫妇都不在了,当初他们订的君子协定也没有人知道了,秋月一个柔弱女子根本就不知道镖局的行规,不会要他还镖的。可他彭大锤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不讲信誉欺负一个柔弱女子呢。想到这里,他把身上的银洋全都掏出来放在了桌子。

秋月止住悲声,讶然道:“你这是干啥?”

大锤愧疚地说:“你爹出重金雇我保镖,可我却失了手,让他和你娘丢了性命。我对不住你爹你娘,对不住你,也没脸拿这些钱。”顿了一下,又说:“失了镖,我还镖。”

“还镖?”秋月没听明白。

大锤解释说:“就是赔你爹你娘的命。”

秋月一怔,说:“你赔得起吗?”

大锤不敢看秋月泪水盈盈的眼睛,垂下头,半晌,说:“你开个价,我现在赔不起,这辈子慢慢赔你。”

秋月又哭了起来,哭得大锤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别,别这么哭。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秋月的哭声更大了。大锤不敢再说啥了,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得额头鼻尖直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秋月才止住了悲声。大锤讷讷地说:“你歇着吧,我走咧。”抽身要走。

秋月慌忙一把拉住他:“你走哪达去?”

“我回镖局歇息去。”

“你不能走。”

“太晚了,我也困了。我明儿再来,咱俩再说还镖的事。”

“不,你就睡在这达。”

“这咋行。我得走。”

“你走了土匪来了咋办?”

“这是县城,不会有事的。”

“我爹给我说过,县城也有土匪。我害怕……”秋月哭了起来。

大锤心软了,他能理解,秋月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还在恶梦中,能不恐惧么?半晌,他说:“你别哭了,我不走咧。”

秋月这才不哭了。为睡在哪里俩人又争执起来。大锤要睡到外边的明间去,秋月说她害怕,一定要大锤睡在她的屋里。大锤涨红了脸,挠着头说:“这咋行哩。”

秋月说:“我睡床,你睡脚地。”说着打开衣柜,取出崭新的被褥铺在了脚地。

大锤不好再与她争执,便睡在了脚地。秋月上了床,吹熄了灯。大锤闭住眼睛,竭力想入睡。尽管他又困又乏,可怎么也无法入睡。睡不着就胡思乱想。他想想点能让人入睡的事,可一想就想到**的女人。他在想,**的女人睡着了么?他翻了一下身,故意弄出一点响动。**没有什么动静,只有轻微的鼾声,女人似乎睡着了。他又想,她怎么就睡着了?难道就不怕他对她图谋不轨么?他思维的奔马腾飞起来,他想到了女人的肉体,女人的**他在茅屋里已经目睹了,果然是个尤物,秀色可餐,世间少有。他感到了口渴,又感到了饥饿。他默咽了一口垂涎,想干点啥事解解饥渴。他忽然又想到了李茂源夫妇,觉得愧对他们。理智的潮水涌了上来淹没了心头的原始**。他不能趁人之危,为所欲为。他的心湖渐渐平静下来,困意上来了,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秋月突然从**滚了下来,惊恐得直往大锤被窝钻。大锤猛地惊醒,讶然问道:“咋了?”

“窗外好象有人……”秋月钻进大锤的怀里。

大锤支楞着耳朵仔细聆听,窗外是飒飒的晚风声,没有半点异样的动静。

“别害怕,是风声。”

“我怕……”秋月紧紧地抱住大锤。

大锤感觉到她一丝线未挂,浑身上下火炭似的发烫。他明白了过来,心头忽地蹿起一股烈火,嘴里却说:“你别这样,我家里有媳妇哩。”

秋月一怔,胳膊松了一下,少顷,又抱紧了。大锤有媳妇她应该想到。她因丧夫才来渭北的,不幸路途之上多次遭匪劫,父母双双丧命,幸亏大锤救了她。现在独在异乡,而且孤身一人,她必须找个可依可靠的男人。她虽是个年轻女子,却很有主见。在渭河边茅屋得救之时,她就在心中打定主意要跟定大锤,大锤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做牛做马她都心甘情愿。她的这个想法不仅仅是知恩图报,而且她看出大锤是个真正的汉子,跟了他不会有错的。她真怕大锤离她而去,便使出女人特有的手段要留住他。

“我家里有媳妇哩。”大锤又喃喃说了一句。

“我给你做二房。”

“我穷哩。”

“我不嫌。”

“我是镖客,把脑袋拴在裤带上讨饭吃哩。”

“我喜欢。”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秋月的一双手在大锤身上游走,那双手似乎带着火,所到之处都被点燃了。

“那,那我就哪个啥了……”大锤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心里有了极度干渴的感觉,渴望得到甘泉的滋润。

“谁不让你那个啥了……”秋月的手停在了大锤宽厚的胸膛上,轻轻地抚摸着,随后又把那张俊俏的脸贴了上去。她听见大锤的心脏擂鼓似的跳动着。烈火在大锤周身燃烧起来,再不跃进水中他就会被烧毁。他一个鲤鱼翻身,把秋月裹在了身子下。秋月一双玉臂蛇似的缠住了他的腰,随即把水津津的舌头递了过来。他急忙噙住贪婪地吮吸起来,如同吮吸一罐蜜糖。少顷,秋月嘴里呜呜噜噜着,身体在他怀里扭动起来,一双**磨蹭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脯。他只觉得浑身的血管暴涨起来,下体坚挺如橛。他伸手摸了一下秋月的下身,那里早已是水汪汪的一片。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子猛地一挺,鱼儿钻入洞中,在水中欢快地畅游起来……

云雨过后,秋月偎在大锤怀中呢喃地说:“你别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父母刚刚惨死就跟你这样。我现在无依无靠,是想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言未尽,泪如雨下。

大锤也只觉得鼻子发酸,替怀中的女人拭去泪水:“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宽心,往后就是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我的好人……”秋月地搂住了大锤的脖子……

第二天,大锤唤来大伙计来祥,把李茂源夫妇遇害的事给他说了,临了嘱咐道:“往后铺面上的事你就经管着,凡事都要告知二小姐,帐目每月都要让二小姐过目。”

来祥已知大锤昨夜与二小姐同室而眠,他是个绝顶聪明人,看出了玄机,冲秋月鞠了一躬,说道:“老掌柜对我不薄,我一定尽力经管好铺子。”转身又对大锤鞠了一躬,“彭镖师,往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大锤笑道:“这事还用你说么。往后铺面上的事你来管,外边的事我来管。咱要让茂源京货铺越来越红火。”

此后,大锤一有闲暇就来京货铺。到后来,他吃住都在秋月那里,虽没和秋月举办过婚礼,但却如同夫妻一般。知情人都清楚,茂源京货铺迟早要换掌拒的。现在的女掌柜也不怎么管事,大主意都靠大锤来拿。还有人打趣说,大锤把自个给秋月还了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