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灘鎮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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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西來,在這裏似乎漫不經心地往北拐了一下,便把一大片灘塗讓給了南岸。芒種一過,渭河流域就進入了汛期,上遊的洪水挾裹著泥沙滾滾而下,這裏地勢平坦,泥沙就沉澱堆積,這片灘塗越來越大,最終和南邊的土地連成了一片,但當地人還是稱這塊土地為野河灘。

這片灘塗生長著各種水草,每到夏秋之季,葳蕤的水草長得一人多高,密不透風。許許多多的鳥把這裏當做家園,每到清晨和黃昏,不計其數的各種叫不上名的鳥兒在空中盤旋飛翔,黑壓壓的一片遮住了天,清脆的叫聲隔幾裏地都聽得清清楚楚。走獸也在這裏安了家,野兔、獾和水獺不必去說,狐狸和狼也成群結隊的在草叢中出沒。就連終南山深處的金錢豹和老虎也來這裏覓食。當然,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誰也記不清,不知哪一年哪一月來了一對年輕夫婦,男人剽悍英武,女人聰慧漂亮。他們在野河灘上落了腳,割下水草曬幹搭起草棚,掏鳥蛋,打野兔,采集野穀子謀食,過起了安樂祥和的日子。再後又有三三兩兩的逃難者也在這裏落了腳。草棚一個挨著一個,連成了一片。草棚的前後左右的水草被割掉了,**出的沃土被開墾出來,種上了莊稼。荒蕪多年的野河灘有了人的歡聲笑語。

過了一年多,野河灘上的莊稼又要成熟收獲了。突然來了一隊官兵,說是搜尋捉拿一個逃犯。野河灘的十幾個男主人都默然地看著官兵,手中都緊攥著正在幹活的農具家什。為首的官兵頭目拿出一卷紙,打開,上麵是一個年輕漢子的畫像。頭目對著畫像一一打量麵前的男人們,突然一指那個最先來野河灘的剽悍英武小夥,大喊一聲:“就是他,抓起來!”

小夥完全可以逃脫,可他沒有跑。他聰慧漂亮的妻子這時提著竹籃來給他送飯。女人已經懷孕了,快要分娩,腆著大肚子,步履蹣跚。女人看到官兵,一臉的驚恐之色,依偎在男人的身邊。小夥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甭怕,萬事有我哩。”他對那頭目說:“我媳婦馬上就要生孩子了,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跟你們走。要殺要剮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