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万山绞尽脑汁为自卫队扩编筹集资金之时,镇里又出了事。
那天上午,苏万山在镇公所正翻开雷娃送来的造册登记表,雷娃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镇长叔,大事不好了!”
苏万山心沉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出了啥事?”
“听说保安大队要在镇里查烟禁烟哩。”
苏万山皱起了眉。昨天司马亮回了县城,临走之时又把他找去,再三嘱咐,禁烟减税种水稻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让他抓紧筹集资金,尽快把自卫队扩编起来。他打算加重烟馆、妓院、赌局等的税收,尽快把资金抓到手。没想到在这当儿保安大队来查烟禁烟,这不是断他的财路吗?
雷娃说:“要真的禁了烟,那咱野滩镇可就惨了。”
“你听谁说的?”
“听二杠说的。刚才我在街上碰到了他,请他去喝酒。酒桌上他说保安大队要在野滩镇禁烟,不让我给谁说。”
苏万山挠着秃脑门:“严智仁咋就没回县城?”
“没有。”雷娃忽然压低声音说:“镇长叔,严大队长查烟禁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万山一怔,看着雷娃。
雷娃笑道:“他那两把刷子我还能看不出来。”
“你看出啥来了?”
“您老有所不知,严智仁那人我知底,是个烟鬼,他来查烟禁烟是熊瞎子扳苞谷,瞎掰嘛。”
苏万山哪能不知道严智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严智仁每年都要来野滩镇割几茬韭菜,每次为送走这个瘟神他都要掏几千块大洋和几百两烟土,虽说掏的不是自个的腰包,可羊毛要出在羊身上。野滩镇的人都叫他收税镇长。现在只要一听严智仁来野滩镇,他的脑子就疼。可这个瘟神他得罪不起。他捻着胡须,皱起了眉。
雷娃察言观色地说:“您老别愁,我有个主意。”
“啥主意?”
“咱给他下药!”
“下啥药?”
“他爱吃酸,咱就给他调醋;他爱吃咸,咱就给他加盐。”
“你是说顺着他的毛捋?”
“捋顺了他的偧偧毛,他就不会给咱寻衅滋事了。”
“你这个驴不日的瞎心眼就是多。”苏万山捻着胡须,面泛难色:“要捋顺姓严的偧偧毛,就得钱财受亏。可上哪达弄钱去?”
雷娃转了一下眼珠,出主意:“羊毛也不能出在牛身上,就从这次筹集的款项中出。”
苏万山沉思良久,叹息一声;“唉,也只能这么办了。”随即问雷娃:“严智仁的喜好你摸得清么?”
“摸得清。他最爱的是烟土,下来就是女人,如果再能给他点钱,那就彻底把他摆平了。”
苏万山笑骂道:“你驴不日的是他肚里的蛔虫。”
雷娃说:“不是跟您老吹哩,渭北县的头头脑脑好的啥调调我都知底。”
苏万山笑道:“那我问问你,章一德章局长好的啥调调?”
雷娃不假思索地回答:“章局长那人藏而不露,阴一套阳一套,把官位看得比啥都重。”
苏万山点点头:“牛县长哩。”
“牛县长是个老朽,不拿事,也拿不住事。他喜欢字画,你能送幅好字画给他,他就成了弥勒佛。不过他已经告老还乡了,咱不用再拍他的马屁了。”
苏万山颔首笑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谝传客,你还真格能谝。”
雷娃急忙说:“我可不是瞎谝。”
苏万山又笑问道:“那你再说说司马县长好的啥调调?”
雷娃挠起了后脑勺,吭吃了半晌,说道:“他初来乍到,我还真格弄不清他的脾性。您老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保准能摸清他好的啥调调。”
“别胡谝了,你有那么大的能耐么?”
“您老别这么说,我这就给您打听去。”雷娃说着就要走。
苏万山拦住了他:“别人来疯了,说风就是雨的。你先给我去办这件事。”
“啥事?”
“严智仁不是要查烟禁烟吗,你想法把他的毛给我捋顺了,让他甭再给我挑刺寻事胡生六趾。”
“没麻达。”雷娃拍着胸脯咧着大嘴说:“这事你交给我好了,我保管把他的毛给您老捋顺。”
“你先别咧大嘴,他是匹狼,可不好上套。”
雷娃哈着腰说:“只要您肯下本钱,就没有我套不住的狼。”
苏万山略一思忖,说道:“那我就下点本钱,说啥也得把他给我套住了。”
“有您老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了,我要把他套不住就不是人日的。”
苏万山板着脸说:“我不管你是人日的还是驴日的,我这回就看你娃的本事哩。你娃要没这球本事,往后就别想再我这里讨饭吃!”
雷娃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正心眼没几个,歪心眼还是能担几粪笼的。”
“你有啥办法,说给我听听。”
雷娃眼珠子转了转,俯在苏万山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苏万山笑骂道:“你个驴不日的,还有点花花肠子。”
雷娃谄笑道:“我这点花花肠子算个啥,还不都是跟您老学的。”
苏万山敛了笑:“你放的啥屁!给你个梯子你就登鼻子上脸!”
雷娃急忙说:“我是胡放臭屁哩,您大人不见小人怪。”
“你要把这事办砸了,当心我熟了你的皮!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