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滩镇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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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在家里住了不到五天,秋月就托去县城办事的二锤捎话让他赶紧回县城。大锤问捎话的二锤有啥事。二锤说二嫂没说是啥事,他不知道。二锤把秋月称呼“二嫂”。尽管大锤对谁也没说他娶了秋月做二房,可野滩镇的人都知道大锤在县城另娶了一房女人,长得如花似玉,而且有万贯家产。其实,桃色新闻在何时何地都是传播得十分迅速,且颇有传奇色彩,甚至连当事人都感到新鲜有趣。

大锤来到娘的屋子,跟娘说他要去县城一趟。其实,这两年大锤是以县城为家的,从来都是在秋月那里住得多,而真正的家只是他的旅店,偶尔回来住一夜。但他从来都对娘说“去县城”,不说“回县城。”

娘冷着脸说:“才回来两天咋的又要走了?”

“县城有点事。”大锤陪着笑脸说,尽管娘看不见他的脸。

“是那个小妖精又勾你的魂了吧。”

麦草已经把二锤带话的事给婆母说了。大锤娘给儿子脸色看了。她一直把秋月称为“小妖精”。儿子在城里有女人的事起初她并不知道,后来镇里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进了麦草的耳朵,是麦草哭哭啼啼地告诉了她。她很是生气,等大锤回家来细问究竟。儿子不吭声,不吭声就是默认了。她把儿子臭骂了一顿,可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再者说,儿大不由娘,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其自然。她是明白人,反过来劝慰麦草,让麦草想开些:“你是娘娶的媳妇,娘眼中只有你,外边那个再能成精也不能压过你,凡事有娘给你做主哩,你就放宽心吧。”背过媳妇她又告诫儿子:“你在外边胡成精我管不了你,麦草是我给你娶的媳妇,在家里你说啥也要待她好。不然的话,你就别认我这个娘。”大锤怕惹娘生气,连声答应。可他却很少回家。即是回家来,也只是跟娘说说话,不等天黑又走了。后来,他把秋月带回家一次,大锤娘虽说看不见秋月的模样,但凭听声音就猜得出秋月的模样不一般。如果是相貌平平常常的女人,儿子也不会被迷住。她在心里为麦草难过,不再奢望儿子能常常回家来,只希望儿子能给麦草一个娃娃。

大锤说:“县城当真有紧要的事要办。”

“不成,我要抱孙子。”大锤娘不容抗拒地说。

大锤和麦草圆房都好多年了,却没有娃娃。大锤娘知道这不是媳妇的错。为此,她背过媳妇骂过儿子多次。每次大锤都跟娘保证,一定要让她老人家尽快抱上孙子。可时至今日,麦草还没有怀孕的迹象。大锤娘失望之后又埋怨媳妇:“你也太没能耐了,连个男人都拴不住。”每每这时,麦草就泪水汪汪地说:“我咋拴哩?早先他还跟我那个啥哩,后来城里有了那个女人就很少回家,回来了也裹着被子睡觉,瞅睬都不瞅睬我。”大锤娘愣了一下,用教训的口气说:“你就不能脱光衣服往他被窝里钻么。”麦草哭了:“我钻过,可他那个啥也不啥……你叫我咋办?”大锤娘无话可说了,在肚里直骂儿子混蛋。她明白儿子的心拴在了那个叫秋月的女人身上,知道自己埋怨得不对,摸着麦草的头发说:“你别难过,大锤回来看我咋收拾他。我一定要他给你个娃娃。”现在好不容易盼着大锤回来了,大锤娘岂能让儿子走。

大锤娘盘腿坐在炕上,昂着头,满头的华发被从窗口扑进的风吹得微微飘动。她沉着脸说:“大锤,你是不是要做第二个白刀客?”

大锤愣住了,弄不明白娘的此话是从何说起。

“你知道白刀客是咋死的?”

白刀客的故事在野滩镇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大锤打小就听娘讲过,他明白了娘的意思,笑道:“娘,我不是白刀客,秋月也不是翠红。”

“我看那个小妖精就是翠红!”

“娘,你别这么说,我还分得清好坏人,秋月她也是苦出身…….”

大锤娘打断了儿子的分辨,怒声说:“我不想听你给她说好话,今日儿我就问你一句话。”

“娘,你问吧。”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大锤惶恐地说:“娘,你咋说这话。”

“你要认我是你娘就不要走,我要抱孙子。”

大锤知道娘真是生气了,不敢再说去县城的话,惶然地退出了娘的屋。

是夜,大锤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他无法入睡,心里尽想着秋月那边的事。忽然,他觉得身边有啥东西在动,伸手一摸,是个光溜溜的女人。他知道是谁,缩回了手。

女人怯怯地问:“你着气啦?”

大锤不吭声。

“你怨咱娘留下你啦?”

大锤还没吭声。

女人哭了。

大锤来了气:“你哭啥哩,我还没死哩。”

女人边哭边说:“我知道你气恨我让咱娘留下了你。我也知道你的心在城里那个女人身上。我也不敢想着让你爱我喜欢我。咱娘对我有恩,留我给你做媳妇,我也情愿给你做媳妇……到了这会我也不再企求别的了,只想着能给你们彭家生个娃娃……”

大锤没好气地说:“谁不让你生娃娃了。”

“我睡在你身边你瞅睬都不瞅睬一眼,碰都不碰我一指头,你让我咋生哩?”女人的哭声更大了。

大锤这时才醒悟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傻话。仔细想想,自从跟麦草圆房后,离多聚少,他跟她有那种事板着指头能数得清。打跟秋月在一起后,他更是很少回家,即使回到家,跟娘说罢话,进了屋就倒头大睡,感觉不到身边还有个渴望得到男人**的女人。麦草嫁给他图啥哩?不光图吃饱饭穿暖衣吧。再想想,自己到底爱没爱过她?给她过温存没有?他心中顿生内疚不安起来。她想生个娃娃是人之常情,如果是自己不行也就罢了。现在是自己行而不愿跟她睡,这怎么不让她伤心难过?凭心而论,麦草是个难得的贤惠女人,自她来到他家后,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她支撑,特别是她伺候娘,比女儿还要孝顺几分。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没有不夸她的。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该冷落麦草。

大锤想到这里,心底生出愧疚,口气温柔起来:“别哭了,让娘听见还当我欺负你哩。”

女人哭声小了,但没有止住。她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无法诉说,只能用泪水去冲刷消融。

“好啦好啦,别哭了。”大锤伸出胳膊搂住了女人的肩膀。

女人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在他的胸脯上滚淌。大锤替女人拭去泪水,吻着她的额头,柔声说:“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你不是要娃娃嘛,我给你……”猛一翻身,把女人压在了身下。

女人紧紧搂着他的腰,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