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灘鎮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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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錘睡了一覺,醒來時,秋月把飯菜擺上了桌,是他最愛吃的扯麵。飯罷,他取出盒子槍仔細地擦拭。秋月坐在他身邊看他擦槍,半晌,問:“你幾時去抓二杠?”

大錘說:“這事宜早不宜遲,今晚夕就動手。”

大錘和二杠是同齡人,又同是野灘鎮的人,雖然交往不多,但他對二杠的脾性很是了解。這幾天他一直盯著二杠,又知道二杠除了嫖外又嗜上了賭,幾乎每晚都要去西街的賭館賭上一把,贏了錢便去逛窯子。他已思謀好,到賭館去抓二杠是最好的時機。賭館是個混亂的場所,人聲嘈雜,常有人打架鬥毆,到時把二杠騙出來,抓他猶如在褲襠裏抓雞巴,手到擒來。

秋月說:“你帶上兩個幫手吧。”

大錘瞪起了眼睛:“你說我對付不了二杠?”

秋月柔聲道:“不是的。我是說你現在好歹是自衛隊的大隊長了,用不著親自去動手。你帶上兩個人,讓他們去動手,你放放風就行了。”她知道不能跟大錘說硬話,越說硬話大錘越人來瘋,因此硬話巧著說。

大錘思忖了一下,說:“人多目標大,反而不好。司馬縣長再三叮嚀行事要機密,不要打草驚蛇。還是我一個去的好。”他撩起衣襟,把盒子槍插在腰間,再後又把匕首插在裹腿上。

秋月過來給他扣衣扣,再三叮嚀:“千萬要當心。”

“你放心。把床收拾好,我回來還要吃你的肉哩。”大錘捏了捏秋月的臉蛋,這才出了門。

大錘走後,秋月坐在窗前發呆。夕陽從窗欞射進來,照著她俊俏而又憂鬱的臉。常言道,紅顏多薄命。她新婚不到半年丈夫就夭折了。父母聞訊接她來渭北,是希望她擇婿再嫁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在來渭北的途中遭遇匪劫,父母雙雙喪命。她雖然活了下來,可一個單身女子在他鄉異地依靠何人?盡管父母給她留下了萬貫家產,可在這個亂世那萬貫家產隻是豺狼口中的一塊肥肉而已。她雖說年紀輕輕,卻對這個世道看得很透。她看出大錘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了這個男人。有了大錘,她感到有了踏實的依靠,可時時刻刻又都覺得這個“踏實的依靠”建立在沙灘之上。每每大錘外出,她都提心吊膽的為大錘捏一把汗。她十分明白,大錘幹的事都是玩命的事,抬腳出了門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大錘進門叫一聲“秋月”,她懸著的心才能放下來。經曆了一場變故,她十分渴望過平安祥和的日子。她好多次勸大錘不要再當鏢客了,來當京貨鋪的掌拒。可大錘卻說,走了這條路就回不了頭了,在江湖上行走,交了朋友也結下了仇家,仇家一直盯著你,如果你放下了手中的刀和槍就等於把命給了仇家。她聽了這話,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就不再勸大錘了。她認命了,這輩子就跟上大錘過提心吊膽的日子吧。山不轉水轉,沒想到新任的縣長請大錘去當自衛隊大隊長,她大喜過望,都是耍刀弄槍,當官當然比不當好多了。她力勸大錘去當這個官,不求以權弄勢,隻求平安吉祥。可剛剛上任,大錘就攬上這瓷器活,不能不讓她愁鎖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