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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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家電視台露麵,算是老木在朋友們中間掙回了麵子。這是一次全國很多大牌歌星薈萃的扶貧助學義演,由老木的香港公司獨家讚助並承擔最大一筆捐款。主持人請他上台講了兩、三句話,義演期間又插播了他在貴州的一個鏡頭:給貧困山區小學送去書本和教具,並把兩個窮孩子緊緊摟在懷裏。看著他臉上的雨滴,還有一隻獨眼中透出的熱情光芒,我也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我很難把這些鏡頭與他前不久的慘遭毒打聯係起來。在那個時代,屏幕似乎是一片聖土,一個需要仰視的殿堂,一個不同尋常的感覺區位,於是出現在屏幕上的人,與日常生活中的人,難免給人不同的感覺。事情就是這樣:一朵花長在苗圃與插在墳頭,都是花,意義未必一樣;一個男人給女人贈送雨衣與贈送內衣,都是贈衣,意味也未必一樣;一耳光煽在對方的臉上還是甩在對方的臂上,都是打擊,傷害程度顯然不一樣;一次遊行發生在縣城與發生在首都天安門廣場,都是遊行,感覺份量當然更不一樣。墳頭,內衣,臉麵,天安門,是一些特別敏感的區位,暗伏了人們的心理預支,一旦觸及就可能啟動人們豐富的聯想,就可能使事情發生沒有什麽道理但又極有道理的變化。老木看來是悟到了這個道理的,因此不惜重金給自己洗刷名聲,從日常生活中走進電視台:不是一般的電視台,是國家電視台;不是一般的播出時段,是黃金時段,是黃金時段的輝煌聚光燈下——那是國內外政要、社會名流、大牌明星出現的地方。他老木看準的就是這個,從容不迫地在那裏微笑。

我當然沒有把他當作政要,沒把他當作名流或明星,但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沒法完全恢複到以前的目光,好像自己長期來投入屏幕的全神貫注,悄悄移植到了他的身上,使他很成了一回事。以至我忘記了他的放浪醜聞,在他抽出煙找打火機的時候,情不自禁湊過去給他點燃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