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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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下鄉前偷過一次圖書館,有了這次成功的經驗,他後來想一口吃出個藝術大師,免不了故伎重演。時值文化革命剛剛結束,省圖書館大部分藏書還封存在省政協舊禮堂,等待著清理和轉運。他將有關情況打聽好了,多次騎著腳踏車去踩點,做好犯罪前的各種準備,包括準備了一輛拖車,幾隻麻袋,還有準備動武的鐵鋃頭。他打架從來是用鐵鋃頭,光著膀子光著頭一馬當先,在中學時代沒有人不怕他。

他幹得很順利,幾麻袋的法國、意大利的精裝畫冊,一袋袋扛出門,裝車離開大樓,沒有任何人注意他,更沒有人麻煩他。他在出院門時遇到了一個坡,車拉得有些吃力,守門的老頭還前來推車,說“星期天還幹活,你真是個好同誌嗬。”

如果他不是玩笑開過了頭,開罪了劇團裏的一個女演員,如果那個女演員不知道這些書價值連城,他是根本不會栽在這件事上的。問題是那個娘們到團長那裏去哭訴,順便把書的事情捅出去了,作為對他偷拆情書的報複。警笛尖嘯,兵臨城下,他被銬起來推入囚車。警察說,別看隻是一些書,是動用國家外匯進口的,價值人民幣兩百多萬啦!差不多就是搶了一次銀行吧!這不僅讓大頭自己嚇了一跳,也讓團長和其他人嚇了一跳。有人熟悉刑法,知道大頭從這張門跨出去,恐怕是再不會從這張門跨進來了,不知道他年邁的父母雙親這一下能不能扛得住。

三個月後的法庭審判,結果出人意料,隻判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一年執行。大頭自己對此結果也疑惑,瞪著眼問:“你們騙我吧?就判這麽一點?”他一直呆呆地站著,對看押者不辭而別而且自己可以自由回家的事實將信將疑,登上公共汽車後還覺得這座椅、這地板、這司機不是真的。不是說兩百萬嗎?不是說“一萬判一年”嗎?他已經準備把牢底坐穿怎麽倒來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