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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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菌肥需要一些基本的條件。可我們連量杯和試管都沒有,隻能拿瓦缽和麵盆來代替,更不要說什麽攪拌機和恒溫室了。場長破天荒讓我們買了兩支溫度計,打了幾個木頭架子,就好像割了他的肝腸肚肺。他一天來看兩輪,問什麽時候可以出肥料。見十多天沒動靜,老是在試驗試驗,他有點沉不住氣,摸摸缽子和溫度計,揭一揭蒸籠蓋,顯得焦躁不寧。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恨不得我們今天開工,明天出貨,後天就是莊稼嗖嗖嗖往上竄,玉米棒子大得一筐隻能裝一個。

他拍拍我的肩,把我拉到一邊,說起地上功夫如何緊張,說隊長們埋怨勞力抽調得太多,說兄弟農場又送來了挑戰書,那意思很明顯——要我們切實抓緊。

當然得抓緊,可牛頓和愛因斯坦也有失敗的時候吧?任何偉大的事業都得有一個過程吧?要命的是,第四次製種又是失敗。偏偏在那一天,兩個不爭氣的準牛頓上工時間溜號,去玩一把籃球,正在球場上快活,被場長撞個正著。

他黑著一張臉,氣呼呼地闖過來,搖著草帽扇風,把土溫室裏裏外外看了一圈,又盯住了我們這些勞動力腳上刺眼的鞋和襪。

“下午挖地,都去挖地!”他終於一揚巴掌。

我沒聽懂,“我們還有棉餅沒有磨完……”

他背著手走了,再一次揮掌:“挖地!”

“場長,你得有點耐心,這次失敗是有原因的。我們已經找到了辦法……”

他冷笑一聲,“你們是做粑粑呢,還是做麵條?一點臭氣也沒有,還說是肥料?有了這麽多的日子,你們就是屙也能給我屙兩擔了吧?”

一位女知青當場氣得要哭。

場長是相信大糞的。這沒有辦法。他嗅了半個月,還沒嗅到大糞的氣味,就認定我們的菌肥完全是騙人,因此必須把騙子們轟回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