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鹏留医住院的这一天，护士小莲来病房量体温，说你的书看完了，那个附录的视频有碟么，有U盘么，我想看一看。
她是指自己刚读了对方的一本白皮书，出版社印发的限量试读本。
肖鹏笑了，说哪有什么视频，就是在小说里那么一说，别当真。
小莲不相信，说别小气啊，有借有还，多大的事。我只是想给我娃看一下，让他提前了解一下大学。他今年都高一了。
“我真没有。小说里的事你别都相信。”
“我伯爷说的，书真戏假。未必你自己都不信？”
肖鹏愣了。
“出版社可是党和人民的喉舌，未必也说假话？”
肖鹏的脑子更没转过来。
“算了，算了。” 小莲撇了撇嘴，“不就是没收过你的烟吗？小心眼！”
肖鹏不知该如何解释：“小莲，我同你说实话，那个附录的脚本，是我借用了一个表妹那里的，只是做了点手脚，把我的几个人物塞了进去。不好意思，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子虚乌有的事，在我们这一行里常有……”
“书也要造假了？这有意思吗？浪费那么多纸，多好的纸。”
“这不叫造假。哎……不要这样看我。”
“看你也不像个骗子。依我看，你只是应该转科了。”
“转哪里？”
“精神内科，对面那个楼。”
肖鹏抹了一把脸上的苦笑。
对方已从他腋窝抽出体温计，对着窗户看了看，竟然哼了一声：“36度8，还正常了，了不起哈。”她又闷闷地拨开对方，在对方身后的枕头下一掏，在被褥下一摸，再次搜出香烟和打火机，冲他晃一晃，塞进白大褂口袋，横上一个白眼：“抽吧，抽吧，没见过你这样的。怎么不再烧你三五天呢？怎么不再给你打五六个动脉支架？”
她到底是一个退役的举重运动员——肖鹏觉得她刚才一拨，已重击出自己右臂的内伤，痛得他紧闭双眼，摸了摸痛处，好一阵说不出话。他居然许诺给对方介绍男朋友，看来根本不管用，没法让运动员的动作变柔和一点。他最后只能眼睁睁地听任她推着护士车出门而去，留下一路叭叭的鞋跟声。
他想起来，对方都忘记给他量血压了。
2018年9月完稿
2022年3月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