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过程

链接一 1977:青春之约(2007年班会献礼视频提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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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筹备小组撰稿

2007年1月第三稿

引子

配音 这张老照片拍摄于1981年。

M大学中文系77级2班12个年轻人,曾在东麓山下留下了这一张合影。照片上第二排最右边的人名叫楼开富,是当时的班长。据说他借晋代“竹林七贤”的典故,给这张合影起了一个不无戏谑的标题——“东麓十二贤”。毕业时,十二贤中有一人病休,一人辍学,其余十位在赵小娟家临别聚会。兴之所至,他们相约十年后的同月同日再来相见。

也许这一约定并没有被很多人当真,或者很快被多数人在忙碌日子里忘却。于是十年后的那一天,当林欣穿越千山万水,赶赴一个同学们都已忘却的约定时,她的窘迫和悲伤可想而知。

同期 赵小娟家的旧居照片。

取代赵家旧居的银行营业部。

林欣接受采访,谈赴约那一天的大雨,以及返程火车上的拥挤和混乱。

配音 在很多人看来,林欣的失望就是文学。不是吗?文学是人间的温暖,是遥远的惦念,是生活中突然冒出来的惊讶和感叹,是脚下寂寞的小道和众人都忘却了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

三十年过去了。在纷纷扰扰的岁月中,我们来来往往,飘萍无迹,动如参商,任岁月改变我们的面容,我们的处境,我们的经验足迹,只是心中渐渐生长出更多的感怀——也许这就是最广义、最本质的文学?

今天,让时间稍作回放,我们从四面八方重聚东麓,重温青春时光。我们这些曾经的失约者,也许可以把友人多年前那一次扑空的来访,永远接纳在这个春天。

(黑落黑起)

【片名】1977:青春之约

第一篇·向新时代注册报到

配音 1977年11月7日,董国云坐拖拉机进城,卸完粮食后去县教育局报考,用他的话来说,花5毛钱买到了未来的通行证。对于很多考生来说,因为新政策撤除了家庭出身、领导批准等环节,这几乎是他们人生中第一个低值然而无价的平等机会。

同期 董国云接受采访,谈参考那天的经过和心情。来自各乡镇的农村青年几乎没有谈论试题答得如何,甚至也根本不知道哪些大学在哪里,大学是怎么样,只是被重开考场这一新鲜事物刺激得兴奋不已。

配音 1977年的中国,惊雷动地,风起神州。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贵贱强弱,一千多万曾被挡在大学门外的青年,突然拥挤在时代的十字路口。这些高龄或低龄的求知人,这些农夫或士兵,猪倌或铁匠,赤脚医生或钻井队员,共同遭遇了一个**四射的故事。他们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撞入了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高校招考。

这一次参考人数超过很多国家的国民总数,录取率不足5%,低得有些可怜。但在他们的某些亲友看来,即便考不上,他们也是匆匆上前线,投入一次新的长征和救亡,挺进时代的知识前沿。

同期 毛小武接受采访,谈报考时连一张自己的免冠照都没有,因时间太紧,只好从全家福照片铰下来一块,尺寸超标,且为奇怪的菱形,放在现在是不可能接受的,但当时区招生办居然同意他报考了。

同期 学校招生办的舒老师接受采访,谈当时人才断档,经济凋敝,人心不宁。据说当时竟拿不出足够的纸张来印制考卷,由中央果断决定调用印刷《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用纸,才得以应急解困。

配音 即便面对飘雪的寒冬,很多人却说这一年的中国没有冬天。1977年,“文革”终于被画上句号。这一年5月24日,刚刚复出的邓小平发表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讲话。8月4日,邓小平同志主持召开“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时当即决定恢复高考。10月,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都以头号新闻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特别是邓小平亲自将“政治出身”一栏划去,终结了一个沉重的年代,实现了国家对“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政策理性回归。

同期 吴晓明接受采访,含泪回忆当年对狱中父亲的怨恨,以至父亲获得平反后,自己仍余恨未消,参考那天见父亲来送行,未与老人家打招呼。

同期 当年的准考证、录取通知书等原件照。

同期 徐晶晶接到录取通知书,在田埂上奔跑,大喊:“录取了……”

配音 同徐晶晶一样,许多人在田野、山林、工厂、军营里奔走相告,而这一步正是他们命运的拐点,是一个人生幻境的突然敞开。1978年春暖花开时节,他们延后半年终于入校,从四面八方聚合成了一个特别群体,拥有一个共同的标志:M大学中文系77级2班。

这个群体共有63人,最大的38岁,最小的16岁。除了少数应届的娃娃生,这里还有不少“叔叔”和“姑姑”,大多带有血泪往事与江湖历练,从而使这一届学生的气质与风貌大异于往届。青春浪漫的校园,因为他们的到来多了几分沧桑。

同期 年龄最长的学生伍天佑接受采访,谈自己的家庭,自家的承包地,还有自己与儿子在相邻两所大学同时上学的故事。

同期 马湘南接受采访,谈自己在部队里差一点误射火箭弹炸死战友。

同期 肖鹏接受采访,谈“文革”期间自己在乡镇企业时读地下的手抄书。

配音 在新中国极为艰难的年代,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曾远赴穷乡僻壤,从茧皮与汗水中体味人生,在寒月与油灯下长守孤独,靠疲倦收工之后的一支口琴或三两本禁书来叩问文明。这群人拒绝放弃,但也前路茫茫。

然而,似乎一夜之间,幸运之鸟落到他们肩头,几乎熄灭的梦想重新燃烧。他们终于走进了知识的殿堂,人才的摇篮,壮丽人生的起飞线,甚至是可以扩张个人价值和攀升社会等级的机遇之门。他们该如何承受这种巨大的惊喜?他们是否都体会到这一幸运里隐含的某种责任?

同期 段保罗接受采访,谈备考时由工友们代工顶班,又蒙领导热心批假,脱产复习,来省城报到那一天,被公交车司乘人员免费优待。

配音 幸运总是带有一点偶然性。可以设想,如果77高考推迟若干年,这批参考生就可能错失良机,在幸运列车之外身影远退,最终成为时下人海中面容模糊的农民工、下岗者、街头小贩。因此一个77级大学生这样说过:在命运的算式里,个人价值与社会大势的关系,不是加法的关系,而是乘法的关系,一项为零就全盘皆失。

这位同学用一道算式,表达了他们对时代的深深感恩。

【片花】

第二篇·A课:理想的修辞

配音 那是一段思想解冻和文化破冰的岁月。一篇题为《哥德巴赫猜想》的报告文学塑造了一代知识偶像,重建了知识的崇高,一时洛阳纸贵。“知识就是力量”,“夺回失去的十年”,成了万千学子的座右铭。被极左政治压抑了多年的求知欲,在一夜之间实现井喷,无法遏止,浩浩****,几乎定格在这个班每一张纯朴的脸庞。

这一年,女生高隽珠因学习的过度紧张而病倒回家了。为了宽解她的焦虑,几位同学曾给她写过这样一封信,鼓励她战胜病魔,重返校园,决不掉队。大家还发起了资助她治病的捐款。

同期 慰问信原件。

同期 楼开富接受采访,谈同学们捐款助医的过程。

同期 曹立凡接受采访,谈当时苦读的情况,有些人在学校强制熄灯晚休后点上煤油灯,打开手电筒,或干脆带一把赶蚊子的蒲扇坐到路灯下。

同期 耿文志接受采访,谈图书馆里争相占座和抢座,还有限期归还的某本紧俏书,需要寝室里8个人3天内读完,于是大家在夜里接力式阅读,靠一个闹钟掐时间,轮流起床换人。

同期 赵小娟接受采访,谈组里全体同学去新华书店隔夜排队,抢购新书。

配音 在这个班的一位同学家中,我们看到了一本足足有20毫米厚的课堂笔记本。翻开红色的硬壳封面,里面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工整的字迹,大到段落大意,小到逐字注解,清清楚楚地录下老师传授的每一个知识点。字里行间,后人不难品味出当年求学的虔诚与幸福。时任中文系主任做过一次调查,这个班的学生平均每天阅读量高达3万字。

同期 老师汪家文接受采访,谈他印象最深的几位学生,有侯瑞彬、赵小娟、史纤、高隽珠等,认为遇上这一届学生,是他教学生涯中空前的大幸。

配音 不能不提到的是,这些学生大多品尝过生活的磨难,多少有过一些社会阅历,似乎是中文系最合适的生源。他们不平则鸣,悲愤出诗人,早已经历过生活这种大文学,至少已有不少感觉和经验的准备——何况他们入学前,还多是各地的土秀才或报刊新面孔。

各路游侠东麓论剑,文学成了这个群体的集体特质:热情,敏感,富于想象,乐于引经据典,不无雄心甚至偏激轻狂。他们投身于一次文学起义,几乎把自己看成了剪成短辫的李清照,敲着饭盆的曹雪芹,再不济也是个骑上二手单车的别林斯基。他们那时候醉心名著,热衷于玄想和悲怀,哪会瞧得起后来人们趋之若鹜的炒股和炒楼?

同期 周来祥接受采访,谈自己写小说。

同期 陆一尘接受采访,谈校广播站用稿,还有全系第一次诗歌朗诵会的举办。

配音 从十年的文化黑暗中复苏过来,他们几乎都有表达的饥渴。于是有了“爆炸诗人”耿文志的佳话,有了“田园诗人”“短裤诗人”史纤的传奇,还有了女同学们用纸条传来传去的各种仿古诗词。

同期 耿文志谈自己诗作在全省评奖中被批判和淘汰的经过。

配音 80年代初,从北大的《早晨》,到杭大的《我们》,再到武大的《珞珈山》,很多高校纷纷亮出自己的文学旗帜。1979年10月15日,抢在中文系系刊创办之前,这个班由周来祥牵头,自编文学油印期刊《朝晖》,迅速吸引了全校师生的眼球。

同期 周来祥接受采访,谈《朝晖》创刊和编委班子,以及后来马湘南等人上街叫卖刊物的故事。

同期 林欣接受采访,谈武大、中大等学校的文学社团派员来校交流,她在公交车站手持《朝晖》作为接头暗号。

配音 文学承担着的人类良知,是社会进步的敏感神经。中文系学生会大型壁报《我们》创刊,部分稿件直指“四五”天安门事件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敏感时政话题,提倡讲真话,无异于投下了一颗不小的思想炸弹,形成了巨大的舆论冲击波。

同期 《我们》的现场照片。

同期 老师卿伟达接受采访,谈《我们》留给他的印象,包括一张中国地图,上面凡已就“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表态的各省,均被涂成了红色,只有台湾与这个省为两块空白。这无疑是敦促省领导跟上思想解放步伐,其反讽意思十分尖锐。

同期 侯瑞彬接受采访,谈对“真理标准”的争议,包括省委机关派人来校抄录壁报,旁听学生讨论会。

配音 大约是两周以后,11月28日,省党报终于发表社论,正式就“真理标准”问题表态,消除了壁报上中国大陆地图上最后一块空白。至此,思想解放初战告捷,极大鼓舞了众多学子,其政治热情空前高涨。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遇罗克、张志新、童怀周等,一个个时代英雄激**着多少青年的家国情怀,让多少感时忧国之士把栏杆拍遍?这样,僵化的“八禁”在民意压力下终被取消。时隔两年之后,1981年春,因新建教学工程的严重问题,因官方媒体捂盖子,终酿成“揭黑反腐”更大事端,有其他高校师生和社会各界民众卷入。

同期 周来祥接受采访,回忆风波后期,十多名学生代表受托上访请愿,最终由国家有关部委领导接见对话。

同期 陆一尘接受采访,谈校方对舞会、社团等新事物的解禁过程。

同期 侯瑞彬接受采访,谈同学们返校复课情况,以及全国人大常委会调查组的入校调查和结论形成。这一结论既批评少数学生的“自由化”表现,又批评了有关领导方面有“官僚主义”的错误。

配音 直到今天,当事人从那些纷争中所获得的启迪仍不尽相同,摸着石头过河的经验消化仍在继续。但不管怎样,走出思想温室,一代人只有在大风大雨中,才可能进入国情的纵深,夯实自己社会和人生的认知。

他们也许付出过代价。但代价本身也许就是成果,是人们后来不可绕过的遗产。他们奋斗过,焦虑过,摔打过,困惑过,反思过,光是这一条,也许就能使他们区别于各种观望者或沉睡者,给一纸毕业证注入沉沉分量。

同期 魏虹接受采访,谈同学们在M地区的实习和社会调查,包括学生社团“乡村建设研究会”的自发成立,乡镇企业、乡村教育、农民工等课题进入视野。

同期 孙吉有毕业后进入警队的工作照。

楼开富毕业后进入新闻媒体的工作照。

徐晶晶毕业后下乡从教的工作照。

马湘南毕业后创办企业的工作照。

吴秋芬赴俄罗斯从事跨境贸易的工作照。

…………

配音 这一代人注定要卷入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历史变局。只是这种变局并非嘉年华,既意味着奇迹,也意味着苦熬和阵痛。对于他们来说,诗与远方其实就在脚下,是一砖一瓦和一针一线,甚至是后来日常的沉闷、困顿、焦虑、辛劳。

他们做不了太多,也许只是匆匆而过的流星。但他们的理想曾共振在一个时代的新起点——这已经使他们拥有青春增值的一份幸运。

【片花】

第三篇·B课:世俗的语法

同期 (以邓丽君为背景音乐的资料影像)街头个体户商贩涌现;日本日立公司巨大的广告牌;深圳特区动工建设;歌舞厅里的红男绿女……

配音 一个西方观察家在描述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时,曾提到这些年轻人不但高唱《国际歌》,而且私下里爱唱邓丽君。这个细节很容易被忽略,却注解了一个时代的重要特征。显而易见,传统的革命**仍在延续,但青年们不再拒绝世俗,恰恰相反,个性、利益、功名、情爱、享乐一类倒成了理想的应有之义,个人欲望成了公共利益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对于这些多少有过些社会阅历的学子来说,他们来自清贫和禁制的往日,其理想从一开始就翻腾着人间烟火与食色天性。那么这是衰变还是革新?是可疑的人格分裂,还是必要的观念重组?

同期 沈剑日记(自己念),记录自己第一次参加舞会,第一次同女生实现身体接触,浑身热乎乎的。青年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多是旁观,然后越来越多地尝试。

同期 陆一尘接受采访,谈男生用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

同期 电影《庐山恋》片段资料,最早的一场吻戏。

配音 当时电影的吻戏禁区被一点点打开。《甜蜜的事业》《庐山恋》等一系列电影深受观众喜爱,小说《爱情的位置》《爱是不能忘记的》等在校园广为流传。虽然不得恋爱的校规仍然有效,至少在理论上有效,但爱情已经明显闪烁于邻桌的顾盼之间,跳跃在擦肩而过或者故作矜持之际——何况这里一部分学生已属大龄,成熟体魄正分泌出情感邀请。

同期 赵小娟的诗(自己朗读):

《我真想进一次坟墓》

我真想进一次坟墓,让你为我而痛哭。

坟墓中我安详地沉默,听你爱情的第一次表露。

也许你会采一捧白花,作为我们定情的信物。

你把花插在坟头上,像是把心交给了我。

…………

同期 赵小娟接受采访,谈写作这首诗的背景。

同期 季涛接受采访,谈一个寝室里的男生如何联手制作假情书,戏弄另一男生。

同期 侯瑞彬授受采访,谈外语系某男生与美籍外教恋爱,结婚报告未获批准,后来两人写信至中南海,终于在最高层的干预下走入婚姻殿堂。

配音 1980年5月,《中国青年》杂志发表了一封署名为“普通女工潘晓”的长信《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引发了全国性大讨论,成为尼采、弗洛伊德、叔本华、伯格森等西方思潮大举进入国门的前奏曲。一时间,这一片校区也暗潮汹涌,食堂、寝室、教室、走道、广场,处处都有唇枪舌剑,人们都是重新评估个人价值的激烈辩手。

同期 沈剑日记(自己念),记录一次团小组会上关于个人主义的激烈争议,到底谁更幼稚,到底谁更浅薄,到底谁是真正的“小屁孩”和“伪君子”……自己与徐晶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不欢而散。

同期 沈剑接受采访,谈多年后自己与儿子类似的辩论,比对自己的前后变化过程。

配音 不难发现,当时很多争议只涉及对与错,不顾及利与害;只说应该怎么样,不说怎样才有用——分歧后面其实有共同的青春底色。

当然,在世俗的语法里,“利与害”难道不就是更重要的“对与错”?一种少利、无利甚至失利的“对”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利益理性的兴趣升温,与很多人的江湖打拼经验两相结合,催生了个人主义之潮。随意缺课,巧计套题,业余经商,好色寻欢,寻衅打架,醉酒装疯,任性远游……这一切也构成了诸多真实的局部。这样对吗?这样不对吗?

同期 毛小武接受采访,谈马湘南带领他策划并成功实施望月湖工程,空手套白狼,赚来了第一桶金。

同期 高隽珠接受采访,谈女生寝室里第一双高跟鞋。八位同学关上门,每人都兴奋地试穿一下,一听到敲门声就赶快把高跟鞋藏起来。

同期 肖鹏接受采访,谈套取考试题目的经验,比如用打藕煤、买水果等办法讨好老师,比如故意汇报错误的复习方向,逼老师情急之下透露口风。

配音 这一代人不会把青春时光闭锁在几本教科书里。于是,1980年11月的“驱小张运动”就是书外与书内两个世界的摩擦之一。当事人也许事后不无反思:这一事件中包含了多少合理的反抗?又包含了多少任性的粗鲁?但压强已经积聚,裂痕已经绽开,一切既有体制和知识权威都进入了多事之秋。

同期 周来祥接受采访,谈一些学生联名上书,要求驱逐观点僵化的某张姓教师。

同期 汪家文老师接受采访,谈学生们爱提问,爱质疑,思想活跃,老师照本宣科还真不好混,弄不好就完全没法讲下去。因此老师都不敢懈怠,备起课来常挑灯夜战。

同期 田海波接受采访,谈学校里的“课桌文学”和“厕所文学”。

配音 浪漫的理想一旦潮退,散沙化的各谋其利便浮出水面。“厕所文学”中一句“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的涂鸦,虽不无夸张,却构成了大三那年的思想风向标之一。

这种消极和颓唐显然足够可疑。但事情的另一面是,如果清高者对各种世俗利欲都蒙上眼睛,捂住耳朵,那么这种清高会不会过于脆弱?又能挺住多久?如果任何崇高理想都是为了让人民大众吃好、穿好、玩好,那么吃好、穿好、玩好本身又错在哪里?

同期 魏虹接受采访,谈校园恋爱现象普遍,但成功率极低,重要原因之一是人们开始挑剔家庭背景、经济条件,物质化压力日渐增强。

同期 肖鹏接受采访,谈学生社团冒出来不少,不过有些现象也随之而来。比如有的社团要求参加者交会费,有的领导人要求开支接待费,有的工作岗位则是不给报酬就没人干。

配音 即便一个物质化的大潮逼近,虚无与实惠的两种逻辑互为表里,但个人奋斗也并非世俗生活的全部。生活中有美声独唱,也会有杂耍和相声,更会有平淡无奇的应用文。但不论采用哪种样式,活力与定力的平衡不可缺少。

情商也是一种智商,志向也是一种智慧,价值观本身常常就是强者的重要优势。作为这张黑白老照片中观棋的微笑者,侯瑞彬后来就自有他的选择,构成了这届同学中的另一道风景。

同期 侯瑞彬在寝室里观棋的照片。

同期 侯瑞彬在西藏林芝地区支教的照片。

同期 侯瑞彬接受采访,谈自己毕业后援藏七年的经历和体会。

同期 教师卿伟达接受采访,谈这个班后来产生的各种人才和成果,且“伤亡率”极低——这是指至少到目前为止,全班学生中众多出任公职者,尚无“双规”落马之闻。相比之下,其他班就有一位高才生,前不久因操纵一论文造假集团,吞噬国家社科基金千万,终获重刑,令人惋惜。

配音 我们一同入学,就要一同升学,一同走向社会……一个也不能少。这就是他们当年帮助困难同学时的决心,大概也是他们毕业后总是情感上分而不散原因所在。

无论这一承诺最终实现了多少,能信守到什么时候,他们一直在努力,在打拼,在团结互助,就像肖鹏同学在一篇小说里写过的:77级,雄起!

他们努力过——即便尚未抵达理想的终点,即便倒在或将要倒在前行的路上。

(黑落黑起)

第四篇·尾声:尚未定稿的故事

配音 亲爱的,你是否还记得这张课桌,这张讲台,这块黑板,这条略有破损的砖铺走道,这一片月光如水的小树林和杂草地?

你在欧洲(吴秋芬等照片同期);

你在美洲(季涛等照片同期);

你在甘蔗林那边的南方(沈剑等照片同期);

你在青纱帐那边的北国(田海波等照片同期);

你在社会管理高层(魏虹、侯瑞彬等照片同期);

你在春种秋收的山乡僻地(伍天佑等照片同期);

你驾驭着巨兽般的财富和技术(马湘南、孙吉有等照片同期);

你坚守在我们可以放心托付后代的讲台(林欣、高隽珠、耿文志、肖鹏、徐晶晶等照片同期);

还有你,在我们以后肯定能找到的地方(柳新民旧照同期)

…………

你们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在我的血管里流淌。

也许有一天,你们在镜中发现了自己白发、眼袋、老年斑的某一天,会突然想起我们以前的弦歌浩**,比方说《红河谷》。

同期 (同学们齐唱《红河谷》渐强)

同期 全体同学现有情况字幕表。

各位全家福照片,及今昔对比的特技处理。

配音 我们是否还记得那些慈祥而辛苦的老师?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炊事员、清洁工、水电工、保安人员,以及曾经被我们烦过的某个院系领导?那些我们匆匆毕业离校时顾不上告别,于是永远再也找不到了的面孔?

同期 学生们看望老师和其他员工,给他们献花。

看望对象的照片资料迭现。

配音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们当年在M地区的实习期实在太短,更富有挑战性的大实习和大会考,其实在毕业后无限期展开。家庭与事业,挫折与成功,健康与心态,合作与竞争,中国与世界……面对这数不胜数的考题,谁敢说自己是个门门满分的骄子?谁不曾在浩瀚时空前一次次重新理解短促与渺小?

同期 众多同学毕业后生活与工作的影像资料。

配音 认识世界永无止境,哪怕就是认识自己,也是一条令人生畏的漫漫长途。从这个意义上说,2班从来就不是往日的2班。2班是三十年中一个不断发现的过程,是一种永远流动的传说。我们在当年的悲与喜,恩与怨,肯定与否定,在今天看来可能都错了——这已不再重要;可能都没错——这也无足挂齿。随着岁月向未来延伸,2班并不需要一个纪念章式的结语定论。

同期 班庆征文作品集一页页翻过。

配音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2班62位健在老同学可以说:亲爱的,我们回忆,故我们在。我们惦念,故我们在。我们千言万语却总是词不达意,故我们在。

同期 史纤当年所写诗作片段:

你们好,我该走了。

在未来的岁月里,也许

只有在梦里,

才能回到你们身旁。

你远方的夜雨,

我身后的残阳。

你有春风里的问候,

我是星空中的诗行。

我的手就在这里,而你

今夜何方?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无论你哭泣,还是大笑,

无论你壮烈,还是颓唐,

朋友,请接受我的思念,

我的悲伤。

字幕 鸣谢陆一尘同学提供部分照片、录影资料。

鸣谢红豆影视文化公司及孙吉有同学技术支持。

鸣谢恒远集团及马湘南同学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