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鵬的筆下,史纖這一趟進城的故事,其實還有一段,後來被作者自己給否了,被剪下來移入備用文件夾。
也許可以拿來比較一下。這一段是說,史纖路過學校賓館時,在林蔭道上與一人擦肩而過,暗暗吃了一驚,回頭再看時,發現對方也回頭看他。他剛才隻是覺得此人麵熟,刹那間又發現豈止是熟,這人就如鏡中的自己,太像啦。待鏡中人慢慢走過來,再走過來,天啊,見鬼了,哪是鏡中人,不折不扣就是大活人,燒成灰也認得出和換不了的史纖啊。
盡管對方身穿一件光鮮西裝,抹了圍巾,還戴有胸花,大概剛參加過什麽儀式,但一張黑臉簡直是翻模複製,特別是那寬嘴薄唇和似乎總是咬緊的牙關。盡管對方鼻上多了一個眼鏡,還駝背,還鬢白,還喘,但一顆腦袋明明是從史纖這裏割過去的,絕對假不了。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人還是鬼?”
“豈有此理,你才是鬼。”
史纖在冒汗,發現對方也變了臉色;覺得自己口舌不利索,發現對方的手指頭也在哆嗦不已。
“我是史纖。”
“我才是史纖。”
“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
“笑話,我用這個名幾十年,誰都知道。”
“你肯定是整過容,故意整成了這樣子。”
“我懷疑你是演員。你在演什麽?有意思嗎?”
兩人互相抓住不放,越來越生氣,不知是要泄憤,還是要揭偽,還是要扭送犯罪嫌犯,反正嘴已不夠用了,你一揪,我一扯,你抓我領口,我擼你圍巾,發出了衣扣撕斷和腳步雜亂的聲音。那位史纖同款版的胸花也落在地上。
更重要的是,對方眼鏡飛了,隻得迷迷瞪瞪鬆了手,踉蹌之際一聲大叫,踩進了路旁一條溝——史纖後來才知道,對方即使戴上眼鏡也是半瞎,常把電線杆影子當溝跳,這次倒把水溝當成了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