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索伦河谷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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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文弓是军政治部机关精简整编的重要成果之一。说重要成果,因为他在被减人员的比例数中,占全处的百分之百,占全部的百分之十。能为精简整编工作做出如此重大贡献,当然应该高兴。但他不明白,为啥这大的功劳偏给了他。他自认能力并不差,热情更不低,经常提点意见或建议不假,不服从命令的事却没干一件。处长跟他谈话说是为了加强基层政治工作力量。哄小孩的话,他一个研究心理学的副营职干事会听不出来吗?他后悔自己只顾埋头写《战士心理学》,而忽视了研究研究“领导心理学”。那一阵子,《战士心理学》丢下不写了,很少玩扑克的他天天玩扑克,玩够扑克就躺在**望棚板,回想自己的路,看是否有走错的地方。

他并非家在穷乡僻壤,只有通过当兵才能找到好出路那类军人,也并非不熬个团职、师职便不罢休那类干部。他的家在一个江畔小市,水土、气候、环境都适合过美满的小市民日子。只因中学时跟语文老师背会一首外国诗,便认定了祖国和事业应该重于自己―

有些人的灵魂无影无珠

清逝在远方

正象白雪那样

从大地飞向苍宵

我也在想

惭愧得很―

喂,我究竟干了些什玄

在过眼烟云的一生中

我爱什么,胜过食己的生命?

禾世矢存,我办不到

但我有一个希笙:

只要租国存在

魏愈味昔,我也存在

那时他只知道祖国,还不清楚什么是自己的事业。中学毕业那年,大学已被“革命”接管,正巧接兵的来了,听说是火箭炮兵。当时按一个中学生的理解,投笔从戎就是使祖国永存的最神圣事业了。他来到边疆要塞当炮兵,自豪、荣耀、伟大都被他拿来歌颂自己的岗位。工作之余经常给部队报纸写稿,因为投中过一篇,所以全团唯一一个省大学哲学系招生名额给了他。那时候,大学校徽并不是闪光的招牌,但是他去了,因为毕业后哪来哪去,他想回来就能给火箭炮安上哲学的翅膀了。谁知道,哲学系的课本净是报上的文章。偶然的机会,他从老师家里得到几种心理学书,熟读之后又要了一本,爱不释手地带到军政治部。那几年政治工作者的名声如何,谁都知道。他很痛心,政治是灵魂啊!伟大军队的灵魂工作者一时名声不好,是政治本身的错误所造成。政治工作也是学间很深的事业,好的政治工作者也是很难造就的人才!就在许多政工干部纷纷想要改行的气氛中,他确定了自己的事业目标―做一个合格的政治工作者,为人民军队灵魂健壮而呕心沥血。他多次下部队,搞了大量调查研究之后,一面向领导建议改进政治机关工作作风,一面着手写《战士心理学》供基层政工干部参考。书稿只写了一半,机关精简工作已经完了。

他没吵没闹,也没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只是发疯地玩了些日子,又冷峻地沉默了些日子,最后憋着一口气悄悄回老部队了。老团队热情欢迎他,但因也在精简整编,一时没有副营职职位安排,哄他在政治处帮忙待命。有一天他听人议论,他当兵的三连,原任指导员调师干部科后四五个月还没配上新的。从本连提拔怕资历太浅和老连长搭配不上,从别连调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他一打听,三连的工作目前在全团竟是倒数第一。

是三连给他戴上军徽,是三连培养他入党,是三连送他上大学,三连,他的第二个母亲啊1他被精简,母亲连队被冷落,耻辱,双重的耻辱!耻辱的刺激使他憋着的那口气膨胀了,胀得他睡不着觉,一冲动竟连夜找政委交了份申请书,相当简单:

我请求到三连当指导员,职务薪金能按原来副曹发放更好,如认为不妥,甘愿卒受正连侍遇。按劳取酬是社会主义夯配原则,本人是共产党员,保证无怨,如不琢职,另行分配也可。

政委以为他在闹情绪,可是两次长谈之后被感动了。政委细读了半部五万字的《战士心理学》草稿,不胜展惊:“小冼,你是我们团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支持你去三连,边工作,边实验,先以工作为主,待连队抓上去后专门给你时间写完这本书。不过,三连的问题很多,目前还是‘鸡毛连’!”

政委还要给他谈谈三连的具体问题和解决设想,他谢绝了:“政委,有色眼镜对我没好处,我自己去感受,去摸索,去干广他不愿把母亲连队想象得那么坏,他认为老排长会举双手热烈欢迎他,所以急忙就要上任。政委要用小车亲自把他送到三连,帮他来段开场白,他也浪同意。他只要求通知时别透露原来是副营职,然后就多少带点浪漫色彩地选择了星期天,徒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