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逼近天堂的瞬間,冥冥中的白永和覺得自己不是前撲而是後仰。他用力往前栽,身後的反作用力使他難以得逞,生與死的較量也就在須臾間展開。最終,江水沒有接納他,他反而重重地朝後倒去。睜開雙眼一看,身下還壓著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是人?是鬼?難道轉瞬之間就進了陰曹地府?他用手狠狠掐了一下,身上生疼生疼,還有知覺;又用力掐了掐身下的那個“鬼”,“鬼”突然尖聲喊叫,一骨碌把他推開,翻身坐了起來,把白永和嚇得連忙爬到一邊,不敢出聲。隻聽那“鬼”嚷嚷道:“你這人也太不識敬了吧,救你一命還不滿足,還想占我的便宜?”
借著黝黯的反光,這才看清麵前半蹲半坐的“鬼”,原來是個年輕女子。
白永和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不過,在漢口的長江邊,再現的不是黃河激流裏英雄救美的一幕,而是落魄儒生被美女相救的新傳說。
白永和一時還難以從一死了之中解脫出來,所以,非但不感謝這個救他一命的女人,反而埋怨道:“誰讓你救我啦?誰想占你的便宜啦?都是你自找的!”
“哈哈,將恩不報反為仇,世上還有你這樣不通情理的人?”
“你是誰?為什麽要救我?”白永和無理霸橫地責問。
“我是誰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幫你把閻王路上的魂撿回來了。你要嫌我多管閑事,接著往下跳,看我還理不理你?”
白永和想,跳就跳,怕什麽!可是,一旦從閻王路上回來,一旦小命還在,那種視死如歸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他開始珍惜起這條命來:這是死去的雙親遺留的骨血,這是被爺爺、奶奶寵愛慣了的寶貝疙瘩,這身骨肉雖然不能做官,還可以為民、為商、為文,還可以施展自己的本領,天生我材必有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隨便毀傷呢?這豈止是不孝,也是對生命的摧殘和漠視。想到這裏,不僅大腦不由得他指揮,連雙腿也哆嗦得不聽他使喚,好一會兒了,卻連一步也邁不出去。那個女子好聽的嗓音裏分明帶著嘲笑的意味說:“跳啊!往下跳啊!怎麽不跳了?輸膽了吧?哈哈,我說您不敢吧,還硬逞能。掉底子(出醜)了吧?死了一回的人很難再死第二回,因為他知道生命隻有一次。所以,冒險也隻能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