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關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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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白記客棧來了一犋架窩子。白掌櫃一見兩頭騾子馱的架窩子,忙迎了上去。此地鄉俗,一等人出門坐架窩子,二等人出門騎毛驢,三等人出門徒步行。可見,能坐得起架窩子的不是一般人。

等到架窩子落地,掀起門簾,下來一位女人,形象點說,是一位逃難的女人,倒把白掌櫃嚇了一跳。這個女人穿著土裏土氣,臉上黢黑,頭發活似一叢沙蓬草,幸虧是個女的,要不準會把她當成炭窯裏鑽出來的窯黑子。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姑娘,也是一樣的邋遢,小姑娘懷裏還抱著個小娃娃,小娃娃的臉雖然不黑,但稚嫩的小臉蛋也塗抹得不成樣子,分明是淚水、奶水和口水的混合物。白掌櫃開店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還沒有見過坐架窩子的“乞丐”。心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臉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吩咐店裏的小夥計隨便安頓了個住處,就像躲瘟神似的慌忙離去。剛要坐下歇息,就聽那女人叫喊:“老板,這麽髒的地方,叫人怎麽住?”

白掌櫃心想:黑老鴰嫌豬黑,你也沒看看你那副尊容,哪配住好地方?就有點身懶,遲遲不想出來。那女人又是一聲高喊,嗓音尖厲,底氣十足,比到了自個家裏還牛。聽口音不像本地人,甚至也沒有一點晉腔晉韻。白掌櫃隻好出來,沒好氣地說:“本店近來客人多,你就將就著住一晚,明天再換地方。”

“不行,現在就換!想不到,堂堂的白記客棧,竟然這麽肮髒。”

白掌櫃本來想說“也不照照鏡子”,但生意人以和為貴,不得已,忍了去,叫夥計另安頓了一孔窯洞,並強調說:“好窯價高。”白掌櫃既不稱呼夫人,也不稱呼太太,就這麽直來直去說話。

那女人聽了,有些不高興:“怎麽,怕我掏不起房錢?”

“豈敢,豈敢,隻不過是給你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