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關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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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柳含嫣來到永和關,白永和為之煎熬的日子總算告一段落。與柳含嫣卿卿我我的日子一長,白鶴年的臉上好像掛了一層霜,冷冰冰的。白賈氏則指指戳戳地提醒:“業精於勤,荒於嬉,三娃,該務正業了。”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白永和覺得未來雖然遙遠,抉擇就在眼前。是該謀劃謀劃了。

其實,從接過金戒指的那一刻,白永和一直處於惴惴不安的狀態。白家這個看似安瀾的“老木船”,在社會動**、外來資本侵蝕的雙重打擊下已然風雨飄搖,隻是閉目塞聽的永和關人,還沒有感受到這個潛在的危機,依然陶醉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裏。有在外多年的親身經曆,白永和隱隱感覺到了這種危機,一個個晉商在時改代易中悄然沉沒,就是警世明證。他不是政治家,但他有商人的嗅覺。所以,響鼓無須重槌,即使爺爺奶奶不旁敲側擊,他也會好自為之。

沐浴著六月的陽光,白永和來到黃河穀地裏綿軟的沙灘上。一有窩煩事,總愛獨自個到黃河邊散心,好像隻有貼著這條生龍活虎的母親河,才能找到靈感,汲取力量。

火辣辣的日頭,暖烘烘的沙灘。坐在沙灘上,如同坐在羊皮筏子上一樣受用。看著往返穿梭的渡船,看著從上遊的磧口還是包頭下來滿載貨物的長船,一隻隻映入他的眼簾,又一隻隻淡出他的視野,一種“沉舟側畔千帆過”的感覺湧上心頭——盡管,白家這隻船還沒有沉。想到這裏,雖然豔陽在頭,但還是不寒而栗。

幾百年白家隻知守關,不知開關,隻知守成,不知開拓。好不容易出了個敢於開拓的父親,還不慎遇險,齎誌而歿,以致談長船色變,再無人敢於問津。他上次跑長船,並不是出於爺爺本意,也非奶奶真心,更非他的意願,這是白家為了遴選掌門人的權宜之計,也是他為了交差複命得以脫身的一次生死博弈。通過這次曆險,他體驗到旅途的辛苦,也知道了跑長船的要領。原來,跑長船並不像人們說的那麽可怕,但風險也不是沒有,隻要順應天時,熟悉水路,了解行情,捕捉商機,沒有做不成的生意——盡管他幾乎葬身黃河,重蹈父親的覆轍。如果說,先前跑長船是不得已而為之,那麽,今後的跑長船是有意和自己過不去。因為,他再不是從前的白永和,而白家也不是從前的白家。白家的曆史翻開了新的一頁,在商言商,就得居安思危、未雨綢繆。那麽,下一步,白家的這盤棋該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