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四鳳嫁到鎮上來快半年多,生下一男孩兒滿了月,丁淑慧撤去飯桌子說:“德龍,我倆去陶家看看。”
“不去!”徐德龍從炕席上折一截席米,剔牙。
“你是叔。”
“我是四鳳的叔,不是那個警察的叔,所以不去。”
“可你是叔丈爺……”
“別磨嘰!”徐德龍哏斥道,“說不準王警尉今天還要來找我。”
“不去。”這回丁淑慧說不去,“咱們沒錢耍。”
“他才不管,隻要我的眼睛沒閉上,肯定來找我。”徐德龍是粘在賭網上的獵物,飛是飛不走了,鉚大勁兒是掙紮。
“德龍,你沒臉,賭吧!”丁淑慧氣話道,“押上鋪子,再押上我!”
淑慧啊,押上我,也不能押你和鋪子!徐德龍暗暗發誓,即使輸掉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輸掉淑慧和筐鋪。
“那你空手套白狼?”她知道丈夫身無分文,“幹摸?”沒有彩頭的玩牌稱幹摸,或白玩。
“真贏的。”
丁淑慧尋思片刻,說:“德龍,你可別抬錢啊,驢打滾的利咱們還不起啊!”
他表示不會去借高利貸,王警尉和徐大肚子,他倆兒一輩子都不會放過自己,徐德龍十分清楚這一點。賭錢贏了等於贏回了仇恨,早晚一天有人找你來報。
“你贏他倆多少錢?”她問。
“不是錢,是人!”
啊?人?丁淑慧大惑,她不清楚秀雲是賭桌上贏來的這件事。她迷惑道:“你們贏人的?”
“聽我慢慢對你說。”
炕上堆著破棉絮,是棉襖、棉褲、棉被的疙瘩棉,丁淑慧用指甲卡碴(刮)棉花,打棉花胎兒。
“那年在西大荒,我從王警尉手裏贏來秀雲……秀雲他爹找我,也是要把秀雲贏回去。”徐德龍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秀雲離開咱們家一年多,他們還?”
丁淑慧哪裏懂得賭徒啊?徐大肚子和王警尉他倆並不在意秀雲本身,也不在意失而複得,而在意牌桌上輸贏,把輸的東西贏回來,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