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说话不方便。”王警尉又一次故弄玄虚地说。
警察老是这样神兮兮说话可不好,比表面上像是关系近偏向自己,送你人情,其实不然,猎帮炮头了解警察,了解王警尉到一撅尾巴知道拉几个粪蛋,越是这样说越表露居心不良。赵永和给表演者机会让他充分表演,尽量听他说,看他到底说什么。既然提出此处说话不方便,提供给你好了,说:“到我仓子里说吧。”
“好。”
王警尉跟着走进炮头的仓子,赵永和说:“请坐,抽袋烟?”
“嗓子有些发紧,不抽啦。”王警尉说,“我觉得你我两人相处不错,怕你吃亏,遇事我得保护你。”
“嗯,是。”
“还说我们追捕的这个人,他活动在白狼山中,靠近三江县城亮子里最近抗联的人,这伙秧歌……”他用轻蔑的口吻说,“扒毁过铁路,袭击军用货场,杀死过皇军……在三江宪兵队那儿挂了号,今冬大清剿中他们逃脱,剩下两个人藏在山洞内,我们抓捕他们时打死一个,跑了一个。赵炮,我说了一大堆话,相必你明白。”
“没明白。”
“没明白?”
“没明白。”
嘿嘿,王警尉冷笑道:“赵炮是明白装不明白哟!”
“我不明白还能装明白吗?”
“不明白,那我就说明白吧。宪兵队长角山荣命令我们逮住这个人,交给他。”王警尉敛了笑容,严肃地说,“这个人沾不得边,沾上了必受牵连,没好果子吃。”
赵永和听出警察说什么,不能老装听不明白,要给警察一个态度,他问:“王警尉,你怀疑我与那个人有涉?”
王警尉望着炮头,未回答。
“你认为我藏起那个抗联?”
嘿嘿!王警尉这次笑声音大一些,而后他说:“反正我该说的都跟你说了,赵炮你是个聪明人,咋做你自己掂量,我就不多说什么啦。”
“王警尉,你七绕八绕的,有话直说,老要我猜谜似的。”
“给我来袋烟。”王警尉主动要烟抽,烟在三江人交往中角色不可替代,谁像你讨烟,表示跟你不见外,有跟你友好的意思,他接过炮头递过来的烟口袋,连同插在烟口袋里的烟袋,拔出玛瑙嘴的烟袋,装上一锅烟,“他的腿被我打伤,你说他也能耐,单腿跳兔似的翻山越岭逃跑。”
赵永和划火柴为警察点上烟。
烟这种神奇东西渗透人们生活,即是关东一大特色,又是一怪:关东山,三大怪,洋活孩子吊起来,窗户纸糊在外,十七、八姑娘叼个大烟袋。
烟能治病烟灰涂抹刮破的皮肤止血、解毒;烟能防止毒虫咬伤蛇、蝎子、草爬子(蜱虫)怕烟袋油子。
“我们码他的脚印,找到你的领地。”王警尉说到此故意停顿,吧嗒抽几口烟,然后说,“赵炮,我以为你看见他了呢。”
“没看见。”
王警尉没有朝下追问的意思,说:“既然赵炮没看见,我不问了。时候不早了,我带弟兄们回去。”
“在我们这儿……不好好找找?”赵永和问。
“不找了。”王警尉站起身,说。
赵永和不完全真心地说:“你们不吃完饭再走?”
王警尉听出猎帮炮头不是真心实意地留吃饭,留下吃饭也没意思,说:
“等你打住野物,我带弟兄们来吃肉。”
“欢迎啊!”赵永和说。
警察走了,孙大杆走进炮头地仓子说:“驴粪球子[18],跑这儿来打巴巴场[19]。”
“他们是警察。”
“狗屁!一帮驴马烂子,日本人来之前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孙大杆一个一个地数落,“王警尉整日麻将、骰子的,输耍不成人;那个田嘎啦眼(眼白多),窑子里的常客,嫖……”
“如今不是当了警察吗?就得拿他们当警察看。”赵永和说,“日本人给他们背后仗腰眼子,扬棒着呢!”
“呲!还不是人家的一条狗。”
“他们来找刘德海。”
孙大杆说:“他们好像猫着什么须子,找到这儿来。”
“王警尉说码脚印。”
“刘德海逃跑,可能在雪地留下脚印。”孙大杆分析道。
逃出紫貂崖确实在雪地上留有踪迹,接近黑瞎子洞,刘德海防备警察捋脚印追来,沿着猎帮爬犁轧实的辙印走,临近猎帮营地没有留下足迹。
警察分析逃跑的人朝黑瞎子洞来了,的确不是真正看到足迹。
“警察不管是怎么来的还是来了,打死抗联那个副小队长,追踪刘德海到这里,来者不善啊!”
“奇怪啦,警察没搜查。”孙大杆说,警察反常,怀疑人跑到营地来,带人追上来,却没搜查地仓子,只是等炮头回来,“他没跟你耍驴吧?”
“没有,王警尉搁话点我,警告我不要藏匿抗联战士,日本宪兵正要这个人。”赵永和说。
“我寻思警察杀猪不吹,咋蔫退啦。”孙大杆心生疑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