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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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还有什么人?”

“我娘。”男孩说。

“你叫什么名儿?”

“狗剩儿。”

“大名叫啥?”

“周庆喜。”

“你爹打围?”

“嗯。”

白狼山有多少棵树不知道,三江有多少猎人赵老白基本清楚。住在阎王爷鼻子山的周姓猎人,使猜测的范围大大缩小。姓周?他并不认识,记忆中有这么个人,好像当过炮手,枪法不怎么样,误伤一个赶仗的,歇炮回家抱孩子猎人对无能男人鄙视说法再不敢称猎人。没想到自己被他借种,他的女人怀上没有,就是说面前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做的呀?

可能是,可能不是,借种一个人只能借一次,不中再借另一个人。时间上算,面前狗剩儿符合,但是仅凭时间对上号还不成。是与不是,女人的话也能证明,他问:“你娘呢?”

“在家,她病了。”

“啥病?”

“走血。”狗剩儿补充一句,“娘说的。”

男孩如果不说是娘说的,赵老白还不信呢!十几岁尕伢子懂什么走血,那是妇女病哟。他说:“病得很厉害?”

“血都流没了,娘站不起来了。”狗剩儿伤心的样子,说出来趟子的目的,“娘说她要死啦,我不让她死,听说貉肝炒菠菜补血,我来这儿套貉。”

“噢!”赵老白望着男孩,问,“你娘需要补血?”

“是。”

“貉肝不是很好,狗血都比它强,最好是鹿血。”赵老白说。

“我去套鹿,我要救活娘。”

狗剩儿很志气地,仍然是孩子气,鹿是说套就能套住的吗?即使成熟的猎手也不是随便套得住鹿的,尤其获得一头活鹿更不易,只有活鹿才能得到心膛血,鹿心血才补血效果才更好。

“狗剩儿,我们去看看你娘。”赵老白决定帮助充满孝心的男孩,见见那个女人,看看她的情况,再决定弄鹿补血。

“不,我套鹿!”

“我帮你弄鹿。”

“帮我,你帮我?”

“是啊!”

狗剩儿扑通跪在猎帮炮头面前,磕了三个头,说:“救我娘,我给你磕头,磕头。”

“起来,狗剩儿。”赵老白赶忙叫起他,接受不了如此敬重大礼,男孩为救娘亲给人磕头,感动了炮头,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当年自己借种的结果,都要帮助他,完成他忠孝心愿,“我要看看你娘病情,看还需要什么,然后帮助她治病。”

狗剩儿被说服,同意带赵老白回家。

离开赵家趟子,狗剩儿给母亲病压得沉默不语,山一样负担压垮了稚嫩的肩膀。赵老白找话说,找男孩感兴趣的话题,他说:“你都套住过啥?”

“狼,狍子。”

“喔,不简单。跟你爹学下套子?”赵老白趁机问。

“爹还教我下踩夹,钢对撸。”狗剩儿兴奋地说。

看得出他十分喜欢打猎,赵老白心里高兴,男孩这一特点蛤蟆没毛随根儿嘛!自己就是只老蛤蟆,打猎的根儿传给下一代,儿子赵永和是,还有这个尚未弄清身世是否自己制造的儿子男孩,也爱打猎。赵老白继续打猎话题:“你爹没教你打枪?”

“爹眼看不见,没法教我打枪,下套子,下夹子他摸索着教我。”狗剩儿说。

“你爹眼睛怎么啦?”

“熊瞎子舔瞎了他的眼,半拉脸肉也给舔光。”

赵老白吃惊,他能够想像出来人被熊舔的惨象,遭遇熊破相留条命还是幸运,多少人被熊舔死啊!

“那是我爹坟。”狗剩儿指着林子中的一座坟茔说。

赵老白望了一眼,天下坟墓都相似,坟里埋葬的人不同。无论天王老子,草民百姓,死后都安静在荒冢里,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富有。

狗剩儿他爹他爷都一样,那堆就如瞎猫触子(土拨鼠)遗弃的土堆一样没任何意义。

“前边就是我家啦。”狗剩儿说。

赵老白的心给完全拽回来。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彭山燕子送他大体这个位置。彭山燕子说:“看见了吧,那个房子,”他指月光下的孤零零的木屋,“嘻,那个小娘们可好,细皮嫩肉的,咂咂贼大。”赵老白第一次当人种,去播撒种子,跟相好女人幽会不是一种心情,如何也提不起来浪漫的情趣。男女到了这份儿上,跟满街跑的公狗母狗无差别,都是狗炼丹(**,丹即蛋讳语变调)鹅扎绒(**)!排除感情色彩无偿不是好事,避免由此生情,关系保持下去便麻烦了。

“娘,娘!”狗剩儿跑到前面去,手拽门把手喊叫,“来客啦!”

赵老白简单地整理下衣物,使自己整洁一些。心思没完全回来,还有一部分在十四年前的夜晚行走,接近木屋门口石头有道坎儿,需要高抬腿迈过去,迈不好要摔倒。陌生和熟悉的门出现在面前,他的心还像十四年前那个夜晚跳得那样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