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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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子女人身体像一张白纸贴在炕上,胸前干瘪如七八十岁老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很难看,病态的丑陋骇人。

“你是谁?”纸还能说话,声音如蚊鸣,大奶子女人问。

“听孩子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赵老白说。

“我要死啦。”大奶子女人绝望地说,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们不认识。”

赵老白寻思说什么,如何说。十四年前夜晚的事情,女人还记得吗?

她会不会想不起来呢?

“我们不认识。”大奶子女人又说一句,像是故意说给在场的某一个人听。赵老白猜测不是说给自己,像似另一个人,果然如此,她说,“狗剩儿,去揪点倭瓜花,我想吃倭瓜花酱。”

“哎,娘。”狗剩儿跑出去。

屋内剩下赵老白和大奶子女人,他们两人先是对望,大奶子女人突然说:“你的声音变粗啦。”

“啊,你认出我来啦?”他惊喜道。

“十四年,唉,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怎么才来呀?”她埋怨道。

“呜,呜。”赵老白吞吞吐吐,他想说借种的规则,到了如此程度让规则见鬼去吧。

“我打听过你?你呢?”大奶子女人心里冤屈,为打探他的消息,被迫躺在野山葡萄下,被知情者**。

赵老白哪里知道这些,借种后他没忘记这个女人,想她但没实际的行动,没像彭山燕子询问过。弥补总是带着缺憾,他说:“我不是来了嘛!来晚啦。”

纸的某一位置湿润了,从心里流出的东西浸湿它。大奶子女人的话湿漉漉并带有苦味,说:“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难过啊!”

“我能寻思出来。”

“你早该找我。”

痛苦如片风中的叶子在赵老白心里摇曳,如果说以前只是对女人本能的欲望,现在掺进被称情感的东西,伤悲都是感情酿造的,他说:“你这是怎么啦?”

“我俩到底没缘。”她怆然道,“缘分可想,不可求。”

他了解了她悲怆的经历,不禁黯然泪下。

“你看到狗剩儿了吧?”

“嗯,好孩子。”

大奶子女人语出惊人,她说:“你儿子!”

儿子!天上掉下一个儿子,地上长出一个儿子吗?春种秋收,自己十四年前的夜晚播下的种子,在女人丰腴土地上长出苗。惊喜、欣慰、幸福,加上淡淡的悲伤,悲喜交加赵老白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她的头,狂亲那张纸……猛然被女人推开:“别让儿子看见。”

赵老白平静下来,再次凝望,深情地凝望。女人面容虽然病态但依然姣好,十四年前的夜晚没看清,肉体的读和目光读感觉不同,肉体读到的肉体全天下都一样,目光读到则不同。他后悔道:“当时我们应该开口说话,可惜我们没有。”

“他蹲就在窗户台底下,窗户敞开着……能说什么呢?”

**易使人忘乎所以,使人昏厥,赵老白在那个夜晚奋力耕作,土地满意犁铧,终有了收获。

狗剩儿捧着倭瓜花进屋,说:“娘,揪来啦。”

“去给娘打倭瓜花酱,去吧。”大奶子女人说。

狗剩儿答应着走出去。

“你别说出去。”大奶子说。

“呣?”

“我答应他爹,不更名不改姓,你心里知道这码事就行。”

“嗯。”

“到什么时候,对谁都不要说,就是对狗剩儿也不能说。”大奶子女人叮嘱道。

赵老白能做到,向她表示一定做到。他说:“狗剩儿说你走血?”

“走血。”

“没扎痼?”

“先生请了,药汤子喝了,不见效,始终哗哗的。”大奶子女人说她来了身子就不干净,血量太大,哗哗的有些夸张,但确实不是正常的量。

“咋落下这病?”他问。

大奶子女人愣怔。病根是不能说的秘密,涉及到三年前一个少年,那年迷路的赵永和同狗剩儿相差三岁,尝到女人味道男孩既恋又贫,一夜几次,她不是不希望这样。不巧,次日便来了身子,男孩还要那个,她说:

我脏身子(月经期自谓),不行!男孩就想要,坚决要。她说:等一等,过两天,走了你再……男孩犯瘾抓心挠肝,用拳头自己的东西。她怕他砸坏喽,深知闯红[27]对自己不好,弄不好落下病,可伶他同意冒得病危险满足他的要求。结果很坏,她真的患了病,行经流血,大走血。

赵老白见她不愿回答不再追问下去,说:“鹿血补血好使,我给你打鹿去。”

“鹿不好打吧?”大奶子女人问。

“你就别管了,一定弄头鹿回来。”赵老白说,“我这就去。”

一听去猎鹿,狗剩儿要跟着去。

“留在家照顾你娘。”赵老白说。

“带我去吗……”男孩央求道。

大奶子女人说话了:“让他去吧,跟你打鹿……”

赵老白从女人眼里读出不止是带孩子打猎,让父子呆在一起时间多些,相处才有感情。他不能读出女人全部的想法,同意带狗剩儿去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