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

字体:16+-

炮头赵永和率全体人员祭拜。供桌上摆着事先准备好的供品千斤肉和馒头,点燃三支香,赵永和点酒三次祭天、祭地、祭山神,而后祷告道:

山神爷老把头啊,

这山是你的,

山里的山牲口是你的,

山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们来到大山里,

想打几只山牲口回去,

肉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皮张给家里人做成皮衣裳。

赵永和磕头,众人随之。当天猎帮未出猎。

夜晚,营地寂静,虽然没有风,山野中还是有声音,鬼呲牙的天气,像是有石头被冻炸,声音很响很脆。地仓子里却是温暖,炮头门前打着火堆[7],照耀着地仓子,火光的影子在地仓子前跳蹿。火堆对猎帮来说意义非凡。谚语云:火旺财旺。猎人认为火旺能开眼,能打到大牲口。尤其炮头宿处前的火堆更是收获的预兆。全帮的火堆要有两个人来打,即炮头和端锅的,别人不可乱伸手。打火堆的忌讳很多,比如柴禾不能乱放,必须摆顺当,柴禾放顺当,干啥都顺当,又如不能往火堆泼水、撒尿……火堆旺旺地燃烧,照亮整个营地,大家可安稳地睡上一觉,不用担心野兽夜晚来侵扰,篝火赶跑了它们。

赵永和躺在铺位上,身下的红根子(秋霜后割取)乌拉草松软而暖和。

一种草和山里人结下缘分,几乎是人们到了哪里它便出现哪里,人们称它为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日常生活离不开它,有人写诗赞美它[8]。

他带弟兄们到黑瞎子沟来,虽然原来的狩猎计划中有,但是总觉得远不如鹿角山,眼看要过年了,全村父老乡亲等着猎获到牲口当嚼管儿(好吃喝儿)过年用。野猪这个季节很肥啊!

白狼山间没有明确打猎的地盘,哪个猎帮都可以随便选择。赵永和选定鹿角山之前,曾观过山景,而且还码了踪,确定有猪群活动,才确定来鹿角山围猎。

有人抢先一步到鹿角山,这儿便是他们的场子,得让给先来者,后来者另寻场子。黑瞎子沟除了黑瞎子外,还有狍子,此场围猎完全可能打到狍子。

通常遇到被人抢了场子的事情,炮头二话不说,带猎帮离开,再也不去想那个场子。单一用胸怀来解释还不全面,谁愿意离开选好的围场啊!

唯此草一束,贫贱得御寒。”

赵永和此刻寻思鹿角山,是他猜到谁在哪儿狩猎。

周庆喜,普通一个炮头。在白狼山猎帮中不算太出名。赵永和之所以想到他,因为他们之间的仇怨。一个人忘记不掉一个人,他们之间要么是爱要么是恨。无爱无恨所有交往烟云一样飘去,不再被记起和提及。赵永和一生不会忘记周庆喜,同样周庆喜不会忘记赵永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河水一样不住地流淌。可能出现漩涡、波浪、涟漪,短暂的断流、干涸也可能,终究不算完,这一点他意识到了。

人啊人,人怎么能这样啊!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赵炮,是我,大杆。”孙大杆在地仓子外面叫道。

“有事吗?孙老弟。”

“你睡没睡下吧?”

“哦,你进来吧。”赵永和披衣服坐起来,点亮一盏马灯,等待来访者进屋来。

吱呀,地仓子门推开,一股寒风吹过来。

“来,孙老弟。”

“我想唠扯唠扯白天的事情。”孙大杆说。

“什么事?”

“嗯,鹿角山是不是周庆喜围猎呀?”

“是,就是他。”

孙大杆憋不住心里话往外冒,说:“他抢围嘛!”

赵永和没立即表态。抢围的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偌大白狼山哪里都能打猎摆围场,干吗要争抢一个山头呢?何况猎帮既定俗成的山规,正规的猎帮都不会故意违反。周庆喜不算正规猎帮,他现住周围里村,距离赵趟子村几十里,中间搁好几座山头,真的井水不犯河水。平常想碰都碰不上,别说争抢围场。

“周庆喜肯定知道鹿角山。”孙大杆说。

赵永和没看他,折了一根草棍剔牙。牙上肯定没塞什么东西,只是习惯罢了。

“我是说,周庆喜知道咱们来鹿角山。”孙大杆解释他没说明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