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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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想低调都不行,名气在那儿摆着。祁二秧子公认的赌场高手,够爷、神、王级。想跟他过手的人可不只为赢钱,以跟祁爷赌过为荣,背地有牛可吹。

“你说我跟谁过过手?祁爷呀!”赌徒炫耀道。

“哪个祁爷?”

“四平街祁爷。”

外地有人慕名来跟祁二秧子赌一场,输赢也不在意,与赌爷赌过最重要。数年里,祁二秧子基本处在无敌手的状态,神话随时破灭,后来就破灭了,他离开四平街到三江县城亮子里,他决心不再回到赌场才有这次逃离,准备找一个职业,靠一双手劳动挣钱吃饭。做什么没想好,闲逛到辘轳把街,被女铁匠李小脚吸引,萌生了做铁匠的念头,顺利成为李小脚的徒弟。

“你天生做铁匠的料。”李小脚在被窝里说。空旷的铁匠炉大院里,两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的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窗户前窥视对方,谁先迈出的第一步,又是怎么迈出的说它没意义,反正都想这么干,很快到一起,她有感说了上面的话。

“怎么说呢?打铁我学得快。”他说。

“什么呀,你的锤子……”李小脚嘴顺出四大硬,铁匠的锤,石匠的錾,后娘的心肠,金刚钻。她戏说他的某个部件是锤子,倒也形象。他很快弄懂,说,“你有感觉?”

“一夜你不住闲地敲,能没体检嘛!”

“比戴铁匠硬?”

“你的锤子淬钢(淬火),帮帮硬。”

“比特务股……”祁二秧子说另一个版本的四大硬:特务股,宪兵队,警察局,协和会。

李小脚不懂政治,却懂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如何黄如何荤如何低俗的四大怎么说都成,沾伪满统治的边儿的话且不能说。硬的话题打住,她说:“明天起咱俩也别偷偷摸摸的,你就是我当家的。”

“这事咋对外人讲?”祁二秧子的意思如何公开他们的关系,“不好敲锣打鼓,到街上喊去。”

“你笨个灵巧。”她讥笑道,“做个牌匾,写上祁家炉,谁看不出来你是我的当家的。”

“对呀,还是你聪明。”

一个店牌匾挂起来,从此亮子里古镇便有一家铁匠铺叫祁家炉。她将一个钢戳给他,说:“把戴字改了,改成祁。”

“这……要不得还用戴……”

“我身上早给你打上祁字,还差铁活儿上的印记。”女人说,她讲的不无道理,祁二秧子的锤子已经在一个女人身上敲出明显标记,人、铺子一切都是他的了。

男人掌钳,女人拉风匣。雇了几个徒弟,李小脚做起来职业家庭女人,准备生个一男半女。锤子夜夜敲打,部位竟然没变化,一口气敲打了两年,女人说:“白费,寡蛋。”

“那你肚子有包,是啥呀?”

“是屁,气包。”李小脚说。

程序没错,不停地耕种不见出苗。到底是地的原因还是种子原因,他们没人细琢磨。庄稼不收年年种,毫无收成的耕种期间,李小脚抱回一个女婴。

“哪儿来的?”他问。

“铁道边儿捡回来的。”

“丫头?小子?”

“丫头。”李小脚说,“我们养着她,你给起个名。”

祁二秧子给捡来的女婴起了乳名小顶子。祁铁匠有了一个女儿。

日子久了,没人看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亲身生养的一样。李小脚在小顶子八岁那年得了场得病死了。

“你要好好把小顶子带大。”李小脚临终前叮嘱。

“放心吧,我有一口气,孩子就不受丁点儿屈。”祁二秧子保证道。

最后的日子里,夜里祁二秧子只一个要求,说:“把脚给我!”

女人吃力抬腿满足他,祁二秧子将一双小脚紧紧搂在怀里,说:“我喜欢不够你的脚。”

“我死后你剁下来……”李小脚幽默道,病入膏肓她还能幽默。

一行泪水扑簌簌落下来,祁二秧子十几年来没这样哭过。他说:“没想到我们在一起不长……”

“毕竟在一块过了十多年舒心日子,我知足了。”李小脚庆幸戴铁匠死后遇到祁二秧子,赌徒变铁匠后一次赌场都没进过,对自己有感情很好,“下辈子我先嫁你。”

人哪里有什么下辈子,风一样刮过去。他说:“有一件事我总想问问你。”

“什么?”

“你打铁时脖子怎么总是围着布条?”

李小脚沉默一阵,说:“戴铁匠喜欢我的脖子。”

“噢!”

李小脚问:“四大黑怎么说?”

呼延庆,包文正,铁匠脖子、钻炕洞。祁二秧子说了一遍民间四大黑,幡然她为使自己的脖子不染黑,终日围着布条。

躺在棺材中的李小脚,脖子白净净的,他引以自豪。洗涮了铁匠脖子黑的千年耻辱。

“保护不好小顶子,我对不起她!”祁二秧子这么想。

胡子绑女儿的票奇怪的不要赎金,大柜要跟自己赌一场这又是为什么?他必须想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