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老巢今夜还有两个人大柜天南星,祁小姐小顶子翻转难眠,各有各的心事,一个故事连着他们,每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个故事的细节。
“兄弟,你说我赢了,反倒没法办。”天南星这样假设,他向水香道出内心烦恼。
“噢?”大布衫子迷惑。难道大柜不想赢?策划这起绑架时,天南星起誓发怨赢了祁二秧子,舅舅生前没打败的对手,他替他打败,“大当家的,你怎么……”
“你想啊,我赢了,赌注是祁小姐,如何处理她?”
大布衫子望着大柜,揣度他心里极矛盾。焦点在祁小姐身上,棘手不好处置。开始计划时不存在这个问题,将她绑上山,逼铁匠铺掌柜上山来赌,赢他后将小姐押在山上数日,达到搓吧祁二秧子的目的放人,如果赌输了更简单了,放他们父女一起走。短短几天里,事情来了一百度大转弯,大柜改变了初衷……棘手的不是如何处置祁小姐,是大柜看上了她。说棘手说心里矛盾,是绺子的规矩是大柜定的,如果留下她势必破坏了绺规。
大布衫子先证明自己猜测准确无误,然后再想办法,他问:“大当家的,你是不是有娶压寨夫人之意啊?”
天南星跟大布衫子关系特殊,不仅是绺子大柜和绺子军师的关系,他们是生死弟兄。他说:“你觉得祁小姐怎么样?”
“敢情。”大布衫子说,东北方言中“敢”当显然讲,可以说优也可以说劣,在此表示这个女子不错,很好。
唉!天南星叹口气,看得出他很为难。水香及时站出来帮助大柜更是为兄弟排忧解难,说:“前有车后有辙,黑豹绺子,大德字绺子,还有靠山好……他们都有了压寨夫人。”
“拿局的时候定下的绺规,凡奸污妇女者斩……我们遵守了几年。”
“大哥,”大布衫子换了称呼,表明他们说私密的事情,他说,“世道变了,老规矩改改也无偿不可。”
天南星沿着大布衫子的思路想,世道是变了,东北有了满洲国,整个社会都乱了套,匪绺一个人单搓(一人为匪)、三五成伙,几十人成群,数百成绺。守规矩的绺子还有多少?
“顾虑那么多干啥?吃走食(胡匪自称)到最后结局都一样,要么降,要么隐,不降不隐归终难逃过土方(死,胡子忌讳死字)。”军师水香头脑清醒,将天下土匪的归宿都看明白了。
天南星也看到当胡子的最终结局他不说来而已,大布衫子能说他不能说,绺子的大柜就是一面旗子,众弟兄的精神支柱,大旗不倒马头是瞻弟兄们才勇敢冲锋陷阵。他说:“弟兄们眼睛看着我啊!”
“我跟大家说明。”大布衫子说。
坡有了胡子大柜顺坡下驴,天南星说:“先议论到这儿,明天过了手才可见分晓,到时候再说。”
“大哥,人在我们手心攥着,管他输赢,只要大哥喜欢……”大布衫子话说得挺狠,他的意思是输赢想娶祁小姐不放她走就是,跟铁匠掌柜讲什么信义。
“再说。”天南星说。
祁小姐两天来待在窝棚内,不是她愿意待在里面,是胡子不准她出去。
由于窝棚的位置特殊,看不听不到外面动静,相对与其他胡子隔绝。双口子天天来送饭,明显一次比一次滞留时间长,她希望是这样,寻找机会向打听胡子情况和家人消息。
“你们绑来人就这么圈着?”她机智地问。
“知足吧小姐,绑来的人无计其数,谁也没像你这样当孰迈子待。”双口子不忘要人情,自我表功道,“我要不是去报告你会挑攻心翻呢,大爷咋会对你印象好。”
“多亏你,谢谢你。”
胡子双口子心里舒坦,没看是谁表扬?尖果(小美女)啊!他说:“大爷会吐陆陈,专挑你会扎痼(治疗)吐陆陈得。”
“说啥呢,吐陆陈?”
“吐陆陈就是病。”
“你能不能不说黑话,我听不懂。”
“中,我不说。”双口子改用正常语言交谈,他说,“大爷平常爱闹的病,牙疼。你说牙疼算病?不算,可是疼起来就要命。这次牙没疼,看你来了,得攻心翻,明显给你得的。”
祁小姐小顶子内心蒙眬的东西给人触碰一下,那个东西太敏感,稍微一碰周身都有震感,她急忙掩饰住,说:“你说你们大爷可能放我走吧?”
“这个吗,”双口子支吾起来,知道谈不上,猜还猜到一些的,就因为猜到他才不能说,规矩他懂,特别是大柜的事更不能沾边儿,“祁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我是什么吉人哟!”
“扎痼好我们大爷的病啊!”双口子收起碗筷走了出去,关上窝棚的门把夕阳也关在外边。
大爷大柜天南星……小顶子频繁想到他,没外人在场,她像是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解除束缚,自言自语道:“他要是不当胡子多好,干吗当胡子。”
胡子的黑话中找不到一见钟情、情窦初开之类的词汇,也许流贼草寇从来就与这些无缘。铁匠掌柜的女儿在土匪老巢那个夜晚,心理活动的主题却是这些东西,对明天父亲祁二秧子同胡子大柜天南星那场赌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