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灯笼铺经过钟表店门前,小顶子向屋内扫一眼,遇到一双很阴的目光,钟表店老板正向外张望,她走开了,觉得一双不善的眼睛盯着自己很不舒服。
“我来取马灯。”小顶子迈进灯笼铺说。
灯笼铺掌柜鼻子眼睛一起笑,说:“给您蒙好啦,我亲自蒙的。”他喊伙计,“拿过来!”
伙计将马灯放在顾客面前。小顶子看灯,鱼皮蒙的,看上去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问:“亮吗?”
“点上试试。”灯笼铺掌柜说。
哧啦,伙计划火柴点上灯,鱼皮的花纹清晰可见,它虽然不及玻璃透光好,但射出的光淡黄色,别有一番情趣。小顶子满意道:“行,可以。”
“活儿我特意给您加细……”灯笼铺掌柜表白一番他的努力,然后说,“我敢说三江没人摆弄得了鱼皮。”
不愿听他吹嘘下去,小顶子同啃草子走出灯笼铺,啃草子说:“王婆卖瓜!”
“嗯,手艺不错。”
动物皮子灯罩需要一定技术才能蒙得上,不像纸啊纱的好糊。皮子又是不多见的鱼皮,颇显奇特。本来这盏马灯够特别的,一座铜钟还是德国产的改制的马灯,再配上鱼皮,奇上加奇。
“孙大板说没说到那家铺子买箱子?”小顶子问。
“没说。”
“那我们回去等他。”她说。
祁家炉正开着火,郝大碗领着徒弟打铁。短刀不能白天明晃晃地打,蘸钢安排在晚间进行。
“孙大板回来你叫我。”小顶子回自己屋去前,说。
“是。”
她回到屋子内还是看马灯,样子爱不释手。不满足看外形,也点着欣赏它。很细的鱼皮,大概是狗鱼,绝对不是鲤鱼。穿这样细鳞鱼皮衣服一定特漂亮!
吁!院子有人吆喝牲口,孙大板拉回箱子。小顶子下地出门,不用啃草子来叫,她走向大车。一对崭新的朱红的箱子,油漆好像未干透,牡丹花鲜艳夺目[50]。
“挺好看的箱子。”小顶子说。
啃草子也走过来,他说:“孙大板,箱子应包裹上免得刮掉漆喽。”
“等装完东西。”买箱子主要为运回东西马镫、马掌、短刀,孙大板问,“啥时装箱子?”
“明天早晨,”小顶子想得细致,说,“准备些草,垫在箱子里。”
如此做减少铁器碰撞箱子声音,又防止碰坏箱子。
次日,一辆拉着两只箱子的大马车来到城门前,警察过来检查。一般出城检查比进城松,平日简单看看放行。但发生了宪兵、警察被胡子消灭事件,盘查格外严。
大嘴叉警察问:“去哪儿?”
孙大板上前搭话,他指指车辕子,显眼位置烙着个“孟”字,说:“烽火台孟家的大车,我们进城买箱子。”
“箱子里装的什么?”大嘴叉警察问。
“新买的箱子,能装啥呀。”孙大板说,“啥也没装,怕磕碰喽。”
大嘴叉警察是做事认真还是有意刁难?他执意要打开箱子,啃草子和小顶子一旁默不作声,观其事态发展,开箱子就麻烦,里边藏着的东西警察不会轻易放过。发生意外,人可闯出去,大车走不了,有木头栏杆挡着。
“箱子包裹一次费事儿……”孙大板磨蹭着,说不打开箱子的理由,能否对付过去心里没底。
“你省事,我就有事啦。不行,打开箱子检查。”大嘴叉警察死不开面,坚持打开箱子检查。
“这……”孙大板想法拖延。
人不死终有救,从城楼走下一名警察,对孙大板来说是救星。他认识孙大板,看样子故意出面解围,他老远就说:“噢,孙大板!”
“张警官!”孙大板为难之际遇到熟人,而且还是解恰的警察,“你的班呀!”
“多暂(何时)来的?”
“有两天了,给东家买箱子。”孙大板说。
两个人唠得热乎,大嘴叉警察看出楞缝,说:“原来你俩熟悉呀!”
“我下乡坐他的大车,”张姓警察真心帮忙,说,“他是孟老道家的老板子,赶了几年大车,十里八村的谁不认识他呦!”
“唔,这位警官不认识我。”孙大板说。
“坐一回你的大车就认识了,是吧?”张姓警察想尽快了事儿,说,“孙大板,下趟啥时候进城啊?”
“那还不说来就来,东家总有事进城。”孙大板说。
张姓警察对大嘴叉警察低声说些什么,大嘴叉警察说:“走吧,走吧!”
孙大板一边将大车赶出城门,嘴里连说感谢的话,相信后几句警察肯定没听见,大嘴叉警察忙检查下一辆出城的马车。
一路上不寂寞,在小顶子的要求下,孙大板唱了一段歌谣:
眼看过了秋,穷人百姓犯了愁,为何种地不打粮?
日本鬼子把税收。
他们把咱当牛马,拿着户口把兵抽。
一时不动棍棒揍,打得浑身血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