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出的不是冒顶、透水、瓦斯爆炸那类事故。因为勘探出了问题,没有煤了,被迫下马,建材局和省建材厅都受到了很大的经济损失。煤矿的工人也失业了,张龙因劳动表现好,又有我的面子,田局长把他安排到建材局下属的砖厂当生产厂长,砖厂在茄子河区,离市里很远,只好住宿了。
自从张龙来煤海市,工作一直是他干他的,我干我的,他也帮不了我,我也不要他的工资钱,成了两个独立的经济实体,互不干涉。他也没有时间问我的事,有时回家只是换换衣服,或拿点东西就急忙走了。
凭女人的直觉丈夫变了,我说不出来哪儿变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过问他的事。
一放暑假,我就把三个孩子送到我母亲家去了,现在马上要开学了,该接孩子回来了,可自己又要去广州进货,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接回来,心里一直矛盾。
给广东佛山打完了电话,我就给建材局打了个电话,找到了田局长,和他把情况说了。
“金辉,你最好来局里一趟,我也有事找你。”田局长说。
听出田局长口气有些严肃,有事找我,一下就猜到是丈夫的事,也没多问,放下电话,就坐公共汽车去了建材局。
田局长看我跑得满头大汗,就让我先洗洗脸,喝杯水,坐下来再慢慢说,我性子急,不知道丈夫出了什么事。
“田局长找我有什么事?”
田局长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和我说了。
“你答应我,听后不要生气,也不要去找张龙打仗。”他要求道。
这两条我都答应下来。
“发现张龙有什么变化没有?”田局长先发问。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也没有时间去观察他,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哪有心思去管他的事。”
田局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真相:“听砖厂人反映,张龙和一位统计,姓李的离婚女人打得火热,已经同吃同住了。”
我愣怔。
“局里本来想开除张龙,可又顾及到你,才决定跟你谈谈。”田局长说,“听听你的意见。”
张龙有了婚外的女人,我得知也没有怎么吃惊,因为自己可能早就预感到了,我就和田局长说了心里话,把自己怎么和他订婚的,怎么结婚的,婚后的情况都和田局长说了,自己边说边流出了痛苦的眼泪。
田局长听后非常同情我,征求我的意见,问:“你认为怎么处理张龙合适?”
我想了想,凄凉地说:“让他们自由发展吧,如果真能发展到和我离婚,和她结婚,我也就认可了。”我求田局长道:“千万别处分他……”
“你真是心胸宽阔的女人。”田局长赞佩的目光望着我。张龙的越轨,也是自己的一种解脱,我从来就没爱过他,早晚会分手的,他有了外遇提出来更好。田局长原来以为我会大哭大闹受不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关键是自己和丈夫没感情。谈完张龙的事,我又谈起去广州进瓷砖的事。我把自己给佛山郭经理打电话的经过和江苏沛县建筑公司材料员小王提供的信息都和田局长详细地说了一遍。田局长听后,沉思了一会儿,就担心地问:“你一个人去广州能行吗?”
“能行,我想去看看。”我这个人有股不服输的劲,坚定地说,“佛山的郭经理不会骗我的,他在我这里住了四十多天,我对他们照顾的非常周到,我们相处的也不错,我想,他会帮我的,没有把握,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就答应我,让我带部分货款过去。”
“要去就去吧,多闯出一条路也好。”田局长也觉得有道理,他说,“我给你开两张建材局的介绍信,你带上,就用建材局的名义发货吧。这样在南方人的眼里信任度还高点。”
我非常感谢田局长,为自己想的那么周到,田局长到办公室去给我开了两张介绍信,一张发货用的,一张是住宿买车票用的,我谢别了田局长就离开了建材局,心想自己赚到钱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田局长。
傍晚我去了王世喜家,恰好他刚下班。
“大哥,今天我请客,下馆子去!”,我说。他们夫妇高兴地问我: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我焦急地催他们说,别管了,到饭馆再说。
在吃饭间,王世喜就问我,孩子该上学了,还不去接回来,又抱怨我,一天到晚瞎忙,家不像个家样,两口子东一个西一个,一个月不见几回面,这样以后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又说,早知道我野心这么大,就不该让我从农村出来,钱挣多少够用,差不多就行了吧。
“大哥,我求你了,不要再烦我好不好。”我听他唠叨起来没完了,就大声说,“人家请你吃饭是有事和你商量,你看你,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起来没完。”
“瞧碎嘴似的。”素芬说王世喜一顿。
王世喜笑了笑,不吱声了。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我趁此平静了一下心情,决定不告诉他们张龙厂子里发生的事,只说自己要去广州进货,可能最近就走。
“小辉呀,小辉,你的野心太大了。”王世喜马上发起火来,他说,“我发现你变的让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你听说煤海市有几个人敢去广州进货,男人都不敢想的事,你一个刚迈出山沟一年的女人倒异想天开,要去广州,看来煤海市真的放不下你了,现在生活又不是过不下去,手中也有几万元存款了,张龙又上班,好好把日子过好,带好孩子,再干点力所能及的买卖,不挺好的吗?我不同意你去冒风险。下午我去找张龙去,让他好好管教你一顿。”
我耐心等待王世喜发完火,笑笑说:“大哥,你不知道。张龙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张龙了,现在变的很时髦,很现代化了,他早已没有心情来管我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广州我是去定了,下午我就去沛县工地,找小王订合同,让他预付定金,后天不走,大后天我就走,先回母亲那看看孩子,让我母亲再帮我照顾几天,我顶多十天半月就回来了。”
王世喜和素芬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们知道我的性格,再说也是没用的,就开始嘱咐我多注意些,不要上当受骗,真是像亲哥亲嫂一样,世上真有这种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兄妹关系。
下午,我打电话找到了沛县材料员小王,告诉他我已决定去广东佛山,进石湾的瓷砖去,让他到商店来一趟,有事和他商量。
小王接到我的电话,非常高兴,他说:“我就知道金老板有这个能力,好,我马上过去和你订合同,明天给你拨预付款。”
放下电话后,我就问素芬,账里有多少钱?
“六万多元吧。”她说。
“先开出一张四万元的自带汇票。”我做了安排,说,“等下午小王订完合同,让他多给点预付款,看不够。再提五千元现金,给小王回扣。”
小王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找我订货,主要是自己讲义气,该给他的回扣一分不少,有时还多给他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这个道理。
顺利地和小王定了八十多万元的货,有马赛克,外面砖、室内瓷砖、陶瓷便盆、洗手盆等,所有陶瓷用品。我当时就先付他五千元先让他用着,其他部分回扣钱等我进完货再给他,他高兴地回指挥部去给我准备预付款去了。我叮嘱他,回去后抓紧时间,因为天快冷了,马上到十月份了东北就不能贴面砖了,实际他比我还急,他让我放心,说明天上午一定给你送款来。
送走了小王,我才喘了一口气,心想合同订了,明天他拿来预付款,就用他的预付款去进货。当时单位对单位,可以办托收,就是先付一部分订金,其余部分货到付款。
大嫂素芬外出办事,小伙计也要账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商店里,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其实不知为什么,自己对丈夫的行为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恨他。可能没有爱,就没有恨。
张龙在我心目中仍旧是一块石头,至于石头长了苔藓——婚外情,我没感觉和反应。当然,石头的欲望推动了我的情感的波澜,王世喜的影子出现在脑子里,雨后花朵一样绽放。
虽然到煤海市一年多了,我们的关系从情人转变成为兄妹,可在自己心里,还深深地爱着他。他虽然性格内向、稳重,在事业上没有开拓精神,可在生活中,他心细,知道体贴女人,心疼女人,对家庭负责任,是个理想的准丈夫。自己心想,如果要有一位像他这样的丈夫该有多好啊!他主内,我主外,自己也不会这么累。
看得出来王世喜内心自责,我们夫妇俩都变了,一个为了事业不要命,一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就后悔当初不该让我出来,可是,世界上从来就没卖过后悔药,他后悔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第二天下午,沛县的小王就把货款的四分之一预付款给我送来了,是一张二十五万元的支票,我让素芬去银行存上,因为只有款到账户才能开出汇票来,当时汇款业务还比较落后,本市也要三四天。
我开始做去广州的准备工作,先给田局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合同订了,预付款也给了,就等钱一到账户,开出汇票我就动身。
田局长又告诉我收货单位一定要写建材局,货发到建材局专运线,这样你不到家我可以帮你代收,他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金辉,你过来一趟吧,我还有些事需要再仔细地交代一遍。要不然对你这个土八路真有点不放心。”田局长说。
我赶到建材局,刚好快到了中午下班时间。
“走,土八路,为了你去广州一路顺风,我今天中午请你,为你送行。”田局长说。
“田局长,还是让我请你吧,你知道,我大小也是个老板,能让领导破费吗!”
“谁请谁都无所谓,走,去找一个酒店,好好吃一顿,喝几杯。”田局长很风趣,讲话有文采,他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你到了广州,千万不要喝酒,酒能坏事,也能乱性。这是人生一大忌。懂吗?”
我对田局长打心眼里佩服,他在自己心目中,是一位很有气魄的领导,又是一位大哥哥,可自己从来也没叫过他大哥哥,一直叫他田局长。
我俩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酒店,坐在一处非常僻静的角落。叫了各自喜欢吃的菜和一瓶北大荒酒,边吃边喝地开始谈起了我和我的事业。
“唉!人的变化太大了,”田局长先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刚认识你时,你是一个朴朴实实的农村女人,不会穿,也不会打扮,只知道一天到晚忙活着干活,满身都是泥土气息,没想到,经过一年的锻炼,你变的让人感到惊奇,感到陌生。”
“想听听你对我的看法。”我打断了田局长的话,就问他,“请问田局长,原来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个在你眼里高大一些?”
“当然是现在的你了。其实,金辉,你生来内在就具备一股竞争的内涵,只要有环境,你就不会甘心落后,就要拼搏、奋斗,我非常佩服你这种精神。所以我才支持你,我没有任何目的,只想用我的观点、看法和能力来尽量帮你。”
客观地说,我没有什么超群的地方,事业的成功是得到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啊!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在默默帮助我的人中,田局长是最无私的一个。
“你这次去广州,别忘了带点东北特产,比如元蘑、木耳、猴头菇等,我听说广东人非常喜欢东北的山珍。求人家办事,送点礼品也好沟通感情。”
在田局长的提醒下,自己这才想起该买点东北的特产带上,送送人情,这也是沟通感情的一种手段。
怎么说自己心里也不踏实,觉得一个人只身下广州,真有点冒险,可没有人能和自己同去,我也不想让别人和我共同做这笔生意。
小酒店里这餐饭,主题都是围绕着我的广州之行来谈论的,田局长提醒了我好多该注意的事,并且把他宿舍的电话、办公室的电话都认真地给我记在了记事本上,他叮嘱我遇到麻烦就马上打电话给他,他会尽力帮我解决的。
田局长下午要上班,我还要回去办事,为去广州做准备工作。
我们结束了这顿午宴,田局长一直送我到车站,看到我上了车,他才走回了办公楼。
在田局长的鼓励、指导和帮助下,增加了南下广州的决心和勇气。回到商店,先让素芬给我去银行取现金,自己要去买元蘑、木耳和猴头菇,田局长还告诉我买几瓶哈尔滨产的“五加白”酒,他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广州人特别喜欢药酒,“五加白”就属于药酒的一种。
我在农贸市场,买了木耳,元蘑,猴头菇各五斤,又到副食商场买了六瓶“五加白”酒。买了一个大旅行包,装了满满一包。然后又到百货公司,想买两套衣服,可转了又转,一件也没有看上的。心想,穿原来的衣服吧,自己只给三个孩子和妹妹、弟弟买几件衣服,就离开了商店,回到了家。
开始打点南下行装,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