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的预付款到了账上,我把自己的钱重新存上。开了一张四十万元的自代信汇汇票,又取出了一万五千元现金。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我就准备第二天先到宝清母亲家里,去看看孩子,给母亲扔点生活费,和孩子上学的费用,再从宝清转到北疆市,从北疆市上火车,店里的事就先交给大嫂素芬了。
“大哥,我明天动身。”
“和张龙说了吗?”王世喜说。
“没有,我也不想告诉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王世喜坚持让我去告诉丈夫一声。
我想了想,就去了张龙的砖厂,决定把去广州的事和他说一声,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人家的老婆。
到了砖厂,找到了张龙的办公室,看到的一切和田局长说的一样,可自己没感到惊奇,也没有责骂他。
张龙倒是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我去找他吵架去了,就小声问我:“家里有事吗?找我干啥?”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火冒三丈,问他。
张龙无话可说地低下了头,我也不想和他生气,就小声说:“没什么事,我要去看孩子,还想去一趟广州进点货,你这段日子有时间回家看看,别丢了东西。”
“告诉我干吗?”张龙又来劲了,以为我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大声地说,“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和你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买卖,我当我的工人。”
瞧瞧,他倒有理啦。我真想和他大吵一顿,出出压在心里的气,可又一想,算了吧,这是在砖厂,不是在家,给他留点面子吧。
我流着眼泪走出砖厂。心里生气,想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一个这样的丈夫。也许是前辈子干坏事了,这辈子老天来惩罚自己。
不能放弃,而是一直走下去。也许前面是太阳,也许前面是黑夜,义无反顾按照自己选定的路走,抓住一切机会多挣钱,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从砖厂回来的晚上,在王世喜家吃的晚饭。
王世喜和素芬帮我把汇票和现金分别缝在贴身的衣服里,留出够路上用的,和给母亲孩子扔下的钱。
“带这么多钱在身上,坐车精神点,小偷……”王世喜千叮咛万嘱咐。
他让我处处小心,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讲实话,不要告诉人家去广州是做买卖的,就说是探亲访友的,现在外面坏人特别多,坑、蒙、拐、骗什么人都有。千万千万小心,不见货,不见车皮和装货单、提货单千万不要付货款,我把他的话都牢记在了心里。
素芬为我把给孩子、母亲带的东西装一个包,给广东送人的东西装一个包,又给我找了一个包,装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王世喜说明天早上送我。
走回家的步子沉重,心更沉重。家,此时只是空****的房子。我特别地伤心,不知道该怨谁,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弄成人去楼空,不知是自己的错,还是丈夫的错。
乐融融的家庭气氛越来越远了,破碎像一列火车开动了,行驶的方向是更大的破碎,如一块高空坠落的玻璃。
我心里特别难受,趴在炕上大哭起来,不知是哭自己命苦,还是哭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自己有预感,这一生就是一个操心、流浪的命。当时还没有三毛那首歌,假若有,我会蘸着泪水唱: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流浪、流浪……
我的肉体已经从故乡走出,我的灵魂也从躯壳里出来,凝结成了两个字:流浪!这就是我的命运!
第三天一早,王世喜就租了一辆三轮车来接我,车里放着三个素芬为我装的包。
我一下扑到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小辉,这都怨我,都怨我啊!”王世喜心疼地为我边擦泪自己边掉泪,他自责地说,“不该认识我,也不该让你上煤海市,如果在农村,你最起码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可现在,你连这个完整的家都要失去了,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是啊,这一切都是那个“情”字惹的祸啊!
我看到心爱的人为了我,每天都在内心忍受着痛苦,就擦干了泪水,咬咬牙说:“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眼前的一切而失去追求,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走自己的人生路,谁也阻挡不了,这是天意,你干吗要往自己身上揽过,走,送我上车。”
王世喜看到我坚定的表情和坚强的信念,摇摇头。就和我上了三轮车,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送我了,每次离开煤海市,都是他为我送行,一直送到车上,这也许是老天安排的。
到了我妈家时,太阳已照在西山墙上。母亲站在一棵枝头消瘦的树后面看到我大包小包地拿回四五个,就问:“你这是干什么?”
“妈,呆会儿我再告诉你。”我说。
说说笑笑地声音飘进院,女儿和两个儿子在妹妹的带领下,每人挖回一筐猪菜。
孩子像筐里的野菜一样茁壮,一天天长大,也懂事了,我心里多了一份安慰。
“妈。”
“妈妈!”
孩子们看到我来了,都挤着往屋里跑,特别是小儿子喜欢吃,进屋就翻好吃的,两个大的给就要,不给也不争。
我把买的衣服、文具、书本拿出来,交给女儿,我妈一看,就知道我又要把孩子放在家里了。
“辉,你又要干什么?”母亲问。
“妈,我要去一趟广州进货,明天就走,张龙上班又忙,孩子只好放在家里了,让她们先在白山上学,我回来再来接她们。”
孩子们谁也不愿去煤海市,都愿意在姥姥家上学,特别是女儿,从小在姥姥家长大的,周围小朋友都熟,到了煤海市,一切都陌生,她一听让她在姥姥家上学,高兴地拍着手乐。
“去广州?”母亲不放心地问:“广州有多远,去进什么货?”
我告诉母亲,广州在中国的最南边,我们在中国的最北边,大约有四千多公里吧。
“啥?”母亲一听,更加着急了,问:“几个人去?”
“就我一个人。”
“那怎么行呢?”
“广州那面已经联系好了,有熟人帮忙,我说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把带来的两千元钱交给了母亲,让她作为生活和孩子们上学费用。
当时自己能报答母亲的只能是给几个钱。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还没起床,自己就含泪告别了孩子、母亲、弟弟、妹妹,一个人踏上了去广州的路。本来想十天半个月就回来接孩子,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三年没见到母亲、孩子、弟弟、妹妹。
人生中好多事的发生,不是可以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