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去找党校领导,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每间房一个月三百元的价格租下了四间房,党校很大度,因为他们不在乎这几间房的收入,先付季度房费,同时又借给我们办公桌椅,和有关办公用品。房子定下来后,我们四位就开始收拾房间和搬家的工作,大家心情愉快,干劲十足,用了半下午的时间,就收拾好房间,像个公司的样子了。
我和王大姐住一间房,赵强和李保财住一间,我们对面各两间,门对门,在六楼靠里边的四间房,两面光线好的做办公室和餐厅、厨房用,背光的两间我们男女各一间做宿舍,大家都累得满头大汗,可当看到一天的变化和眼前的办公条件和环境,都露出了欢乐的笑脸。
“搞个酒会。”李保财提议买几样好菜,再买两瓶酒,好好庆贺一下,这也算是开张大吉,是大喜事,赵强也没反对。
我们兵分两路,赵强和李保财去买吃的,我和王大姐去买生活用品,我们分别租了两辆三轮车,他们去菜市场,我们去日杂商店。
等我和王大姐买完东西回来时,他们俩已经在家开始做饭做菜了。
大家把日用品该放哪儿放哪儿,办公室里有党校借给的四张办公桌,四把椅子,我和王大姐把办公室的桌椅摆放得非常合理,桌椅擦得干干净净,又把房里的沙发抬进办公室摆了靠墙一圈,留客人来了好坐,茶几上放着茶杯,这房间一收拾,还真像个样,赵强又去买了一个保险柜,留着放钱、公章和重要文件用。
厨房宿舍更不用说了,都是我和王大姐苦心收拾的,厨房所有东西都买齐全了,中间拼排放着两张桌子,作为吃饭用的餐桌,李保财忙活着做菜,真像刚安家一样,给每个人都增添了一份安慰和温暖。
四个人都好像刚刚长大成家立业,欢欢乐乐的忙活着,都不再孤独和寂寞了,心里相互有了依靠。
李保财做好了菜,赵强摆放在桌子上,我和王大姐也收拾完每个房间了,围在桌子上准备吃这顿有意义的晚餐。
赵强以经理身份举起杯酝酿祝酒辞时,李保财忽然打断了他,抢着站起来说:“今天,我们这四兄妹来广州,经过了漫长的流浪岁月,总算有了家,我提议,按我们河南人的风俗习惯,举行个特殊的仪式。”
“河南人的风俗?”我一子想到了少林寺,别的孤陋寡闻。
“我想高攀大家,想借此机会,来个双喜临门,我们四位按年龄大小,结拜成为兄弟姐妹,大家用真心相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保财说。
王大姐军人出身,第一个站起来赞成。
“好啊!”赵强激动地说,“我以大哥的身份举双手赞成。”
“这下子我可不再孤独了。”我兴奋地流着泪说,“我又有了哥哥,又有了姐姐。”
我们四位真像桃园三结义一样,李保财去找了一个碗,装了一碗米,他又下楼去买一捆香。
王大姐正规地摆设了一个香案。
摆好了香炉,点上了四炷香,插在香炉上,李保财倒了一碗酒,他第一个把中指咬破,把血滴到了碗里,接下来是王大姐、赵强都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到碗里,就剩下我了,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我流着兴奋的泪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口就把中指咬破了,把自己鲜红的血液也滴在了大家都滴完血的酒碗里,我们四位的鲜血马上融到一起,我们四双手也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四颗心也贴到了一起。
王大姐郑重地把酒碗也供在了香案上,然后我们四个人都自报了出生年月日,按出生排序赵强最大,他是当然的大哥,王大姐第二大,李保财第三,我最小就是老四了。
排完了年龄,按顺序大哥、大姐、三哥、我依次跪在了香案前,大家对天起誓,只要活在世上,哥四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亲兄妹,要胜似亲兄妹,情同手足,永远不出卖兄弟,不能同月同日生,但求今生今世永远是兄妹。
发过誓后,又都对着香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由大哥从香案上端起了这碗血酒,他眼含热泪,激动地说:
“承蒙各位弟弟、妹妹厚爱,有幸结拜为兄妹,来,大家为了事业成功,早日回家和亲人团聚,我们喝下这碗酒!”
赵强带头喝了一大口,接下来是王大姐,李三哥,最后是我这位老四。
饮血酒在东北过去年代里胡子(土匪)常这样做,父亲给我讲过,至今我还记得当胡子入伙的拜香词:
我今来入伙,
就和兄弟们一条心。
如不一条心,
宁愿天打五雷轰……
“我们也……”喝完血酒,我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命题,流着泪水说,“三位兄姐,我提个建议,中国历史上有过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今天我们在广州的白云区党校,结下了金兰之好,就叫做‘白云结义’怎么样?”
“好,好主意!”
他们三位都拍手叫好。
我们四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相互传递着友谊,传递着真情。那种场面现在我想起来还激动,还抑制不住泪水。因为那种真情现在很难找到了。什么是朋友,什么是真情,只有患难之中,才能考验真情,才能获得真情!
我深有感触,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经济发展从计划经济转入市场经济的轨道上,好像形成一种公式化。人间的真情越来越薄了,钱的魅力越来越大了,对什么都用钱和权来衡量,就是缺少像我们当初在广州时的真情。
我们流着激动、兴奋、复杂的泪水,吃完了结义后的第一顿饭,大家又余兴末尽地计划着从何着手做第一笔生意。
我们的工作加速度——
第二天,赵强着手办理办事处的注册登记。
第三天,从白云区工商局领到了广西柳州市生产资料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许可证,他又刻了办事处的公章,并且为我们各印了一盒名片。
经过四个人三天的努力,一个新的机构就这样诞生了,开始了它的正常运行。
我们四个人也全部投入办事处的第一笔生意,决定从我带来的玉米供货证、化验单、运输证明和样品开始做。
大家分头和以前的熟人放盘——卖玉米。并且到打印社重新打印了我们办事处可供东北产的黄玉米每月两千吨的供货证明,另外附上化验单、运输证明复印件。
没有几天工夫,在广州市把玉米的生意炒得沸沸扬扬,招引来了好多电话和上门谈生意的人,办事处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我也学会了炒单,每天就跟真的一样,反反复复地和别人认真地谈玉米生意,同时也认识了好多人,结识了好多全国各地的朋友。
谈来谈去,十几天过去了,没有遇到一位真正买玉米的,都是拿去我们的手续,他们再放盘,我也不再那么热心了,觉得这样空对空很难赚到钱,成功率太低了。
一天晚上,我们早早地吃完了饭,我和王大姐洗完澡,躺在**。
“大姐,像我们这样,能做成生意吗?”我怀着失望的心情问她,说,“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放空盘,炒来炒去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买家?”
“小妹,”王大姐长叹了一声说:“你来广州几个月了,还没有发现,广州炒单的人都是全国四面八方来广州的,当地人很少,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大姐,为什么呢?”
“正因为我们内地人都实在,都认为广州是开放区,深圳是特区,中央有优惠政策,全抱着发财梦来广州淘金来了,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弄个有家回不去,被骗的身无分文,没办法,只好在广州跟着瞎炒了,你没看到广州的中小旅馆、招待所住得满满的,像我们四位一样,住着不敢回家的人,还抱着希望,想寻找机会赚钱,发财后再回家。”王大姐说。
“够惨的啦!”我叹然。
“这些人除了经理就是处长、科长什么的,都在广州沦落成对缝的了。你说惨不惨?我们和他们比,还比他们强多了。”王大姐说。
大姐的话使我心里蒙上了一团阴影。心想,前途渺茫,等待着自己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我沉默了,望着墙壁在发呆。
“小妹睡吧。”王大姐关心地说,“不要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躺在**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有了小集体,可一点儿收入也没有。算算从家里出来已经三个多月了,又后悔又想家,又想孩子、又想母亲,心里非常难过,一个人偷偷地流泪。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天到晚出去谈生意,广州当时很热闹,做什么买卖的都有,子弹大炮都有人卖,卖啥都有人要,就是这么个花花世界,让人难以辨别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