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剩下一只空空的躯壳,在世界上行走。这是我一段时间的感觉,可能与突然别了张中华有关。
机场送走了张中华,也好像送走了希望似的,我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招待所,心情沉重地倒在了**。一言不发,蒙上头开始掉泪,王大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我不高兴也不敢问我。
大家都悄悄地躲出了我的房间,我边流泪边想,这回算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位香港的周先生我也见了,他根本不热心,杨鹏靠周先生供钱花,我已经看明白,张大哥又走啦,谁来帮我呢?
看来真是无路可走了,自己身上加到一块还有七八百元。不够这四个人两个月的生活费和房费,赵强又不回来,最后大家怎么办?我看只好手拉手跳珠江了,自己越想越没路。待钱花光了,叫天天不动,叫地地不应,那时可真惨,还不如回家吧,哪怕看母亲孩子一眼,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也做一个有名有份的鬼,现在可倒好,死了都没人同情,自作自受!自己的精神又一次崩溃了。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软软的像棉花,在**躺了两天。水也不想喝,饭也吃不下。可急坏了他们三位,王大姐为我去买药,她以为我感冒了,韦成去为我买水果,李保财忙前忙后地关心我。
这回什么都离开了我,希望、梦想、灵魂……空空的躯壳轻轻飘飘的,随时都可给风刮走。浑身实在没有力气,来广州这半年早已折腾得筋疲力尽,自己真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再也不去为了追求而拼搏了。真的好累啊!。
一直躺到了第三天中午,王大姐跑过来告诉我说,有一位香港的周先生打电话找我。
“周先生?你们有没有听错呀?”
“是周先生!香港的。”王大姐肯定地说。
一听周先生找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怎么是他来电话?一定是为了青苎麻许可证的事,我一下子精神了许多,马上跑到办公室去接电话。
“您是?”我拿起电话问。
“金辉小姐,”周先生迫不及待地说,“我在广州,马上想见见你,我住中国大酒店五○八房,你过来吧,我等你。”
我虽然已经两天没吃饭,可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持着自己,马上去梳洗,换衣服,又喝了一杯凉开水,然后对王大姐说:“我去大酒店,见香港的周先生,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香港周先生的突然出现,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和前途。
见港商前,我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前途是光明还是黑暗。那时的广州,像我这样的人多得是,真正能碰上好运的人没几位。明智的,早点回家或者找个工厂打工去,愚蠢的人东奔西跑,忙着对缝儿,东骗西骗,到头来两手空空,流落街头。
好运也许真的来了,老天爷把太阳照到我的头上,让我重见阳光,寻到了一条生路。
下楼我就开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胡乱猜想,想完自己,又想王大姐、李保财、赵强、韦成。天生自己真是个操心的命,东北人有一土语讲:自己的祖坟地都哭不过来,还帮别人哭乱尸岗子呢!我就是这种人,真是没办法。
可对一面之交的周先生,我真的猜不透。张中华回北京前说,有事杨鹏会给我打电话的,可为什么周先生来广州亲自找我呢?
这里边有没有什么蹊跷?他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呢?
不识水性,却贸然跳到商海里。不知水多深,不知路有多险啊!商人各有其独到的功夫,他们像鯊鱼、鳄鱼……每天跑东跑西地忙碌,自己看到的只是商人的表面现象,对他们的经商手段,经商策略所知甚少。来到广州这几个月,我看到的人不少,真正的生意人一个也没看到,说起来都可笑。
鲇鱼找鲇鱼,嘎鱼找嘎鱼。自己档次低,接触的人不是小旅社住的胡吹乱侃的外地人,再就是被别人骗的分文没有,反过来骗别人的人,现在想起那段日子,觉得又滑稽又可笑,还是言归正传吧。
打的到了大酒店门口,我看到周先生早已等在那里,他看到我后忙过来为我付车费。
“金小姐好!”
“周先生好。”见面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清楚他为什么来广州找我,心里有点发慌,可能是几天没吃饭加上思想压力大,觉得两腿发软,眼前直冒金星,怯生生地跟周先生打招呼。
见我憔悴无力的样子,周先生过来搀扶我,说:“快,金小姐,进房间再说。”
五○八房是一个套房,和深圳的房间差不多,可房间整齐,好像刚开的没住过。
我进房后坐在沙发上,此时没有缚鸡之力了。
周先生为我们各泡了一杯茶,他没有谈生意,先关心地问我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人可能都是这样,在生死关头遇到一位同情者,哪怕只是一句关心的话,都会感动得流泪的。
当我听到周先生关怀的话,感动得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倒是不争气地先流了出来。
“瞧你……”周先生仔细看我,瘦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容,可能是男人的责任感和同情心促使他,现出怜香惜玉之情。
他急忙过来摸摸我的头,看看发不发烧,又问我:“金小姐,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病啦?”
“周先生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我强忍住哭泣,止住了泪水,说,“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过一会儿就好了,你能先陪我去吃饭吗?”
“唔。”周先生觉得奇怪,心情不好怎么还能吃饭,他哪里知道我已经几天没有心情吃东西了。如果再不吃点东西,自己知道,身体真的会撑不住的。
“走,先吃饭去。”他毫不犹豫地说。
到了二楼餐厅,周先生让我点菜,我也没客气,叫了一个梅菜扣肉,一个清蒸鲩鱼,周先生又叫了两道菜。
顾不得矜持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气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一碗汤,把一盘梅菜扣肉差不多吃光,才觉得肚子有了底。身体也有劲了,精神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