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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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海膽樣的種子在她頭發間像一隻花朵綻放,我不止一次去望它,每一次的感覺不盡相同。頭一次覺得它是蓓蕾,二次覺得它是花朵,第三次覺得它是果子,一次比一次蒼涼,從春天走向秋天,一個季節飄然結束,一個故事也像季節一樣講完。下一個故事,就不是七天的山上木屋的故事。

因此說我的心情一分一秒地壞下去。

“怎麽啦,作家?”

“沒什麽。”

司佳慧猜測我的情緒一落千丈是因為她,說:“我看你,不會因情所累,不會。”

“因情不會,因你會。”我坦率道。

她沒說什麽,走向一棵樹。身子靠上去,仰麵朝樹冠上望,那個角度的視野中,應是搖曳的樹梢和飄動的白雲。

我推想她在想我們的故事,或是構思下一個我們的故事。因此我沒打擾她,站在一片樹陰下,靜等她構思完故事。創作中常有的情形,將一個戀愛的女人放在林子間,多是奔跑。我不喜歡在林子間奔跑的女人,她不是一頭雌鹿,也沒公鹿在什麽地方求偶鳴叫。何況林子間不是草原那樣開闊,跑什麽跑,我筆下的女人多讓她身依在樹幹上,一定是朝陽的那一麵,背陰的地方容易生苔蘚、腐爛和爬滿螞蟻。破壞美麗是一種罪過。

司佳慧對我講了山幺妹、黃丫兒故事的上半部,應算半個故事;我們倆的故事是講完了呢,還是也有下半部?七天的一個故事放在男女事情上不算短,還有一夜情嘛!內心講,我不希望故事結束,長一點兒講下去。

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努力使故事延長?我的一位製片人朋友,他的本事能把二十集的電視劇剪成三十集。我也想把我和美女律師的故事抻長,困難重重。這個故事我始終處於被講述地位,如何發展由她來編。換個角度,我來講,就不是這個故事,她可能逃離這個故事。因此決定權在她手裏,但願她在樹下想明白這個故事的走向,對我有個交代。前麵的故事——她父親寫的那本書,回到老家去,健在的過去時代的親曆者,或許能接續那個故事。大多續寫都難寫好,容易狗尾續貂,但願不是佛頭著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