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彩在浩阔的天空并不算什么,它的存在和飘走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美女律师离开,我心里陡然空**,身体猛然变形,缩小成一只蚂蚁,在巨大的木屋间孤独。
整个一个上午,我一动不动躺着。两只来访者——喜鹊在院中盘旋一下便飞走,不肯落在院中树上,平常它们喜欢在那儿唱歌,或跟同伴嬉闹,今天怎么啦?燕不入愁房,喜鹊不进惆怅的院落。后一句是我篡改的,旨在表达司佳慧走后我的一种心情。
云飘走无痕,为了重温美好时光我寻找。果然有了收获,抽屉里发现一面小镜子,是司佳慧的东西。她是落在这里,还是故意给我留下?猜想她的物品时我再次走进梦境,梦境中我又能与她相会。
“你要是女作家,会不会跟更多男人**?”她问道。
我惊讶她的大胆。设身处地想想她的问题,置换角色的地猜想,一时说不准,自己不是女性作家。身体写作、下半身写作的女作家倒是有,没见她们谈这个问题的文字。我读过的外国作品有,杜拉斯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同一个男人**,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但发生一次爱情故事比上床四十五次更加重要、更有意义。我当时没想起这句话,在我俩分手前我稍加篡改这句话:我们发生一次爱情。算是迟来的回答。
七天里我和美女律师之间发生的是不是一次爱情故事呢?我是这样看的,她怎么想?事实上求真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我们做的事情属于爱情内容,有了爱情恐怕都这么做。
喜鹊又飞回来,落在离窗户较近的一棵树上,叽喳地叫。古人云:“鹊者阳乌,先物而动,先事而应。”喜鹊能预知未来;“灵鹊兆喜,鹊噪则喜生”,搭起一座鹊桥,使我们见面……我乐醒了,手里还拿着那面小镜子,借着射入木屋的阳光,用反光——圆圆的光亮照房棚,挑选黑暗的地方照,晃**的光像水一样漂动。孩提时代玩过这种游戏,胡乱地晃,还晃过同伴的眼睛。记得她是一个女孩,名字已经模糊,只记住她叫小莉,她的皮肤很白,像一个瓷娃娃。我顽皮地照她的眼睛,她睁不开,用手掌遮挡着咯咯地笑。我还照她的身体一些部位,包括胸前,花儿刚落,杏子尚未长大……
后来我的一部小说中写了这个细节,杏子是我对女孩**的称呼。本地民间称梨:一棵树结两梨,小孩见了干着急。看来见了梨着急的不止孩子呦!
“你父亲那部小说里,有没有对黄丫儿……”
“**描写?”
“是。”
司佳慧对我关注黄丫儿的**迷惑。
我说女性**对男人有着特殊的吸引力,**蕴藏力量。她故意挺拔一下前胸,说:“我怎么不觉得。”
“它还是令人疑惑的东西。**大,容易惹是生非。”
“噢,满新鲜的说法。”
“红肚兜很可怕,残酷扼杀!”我愤愤不平道。
她惊诧。问道:“什么意思。”
“你想平胸是干什么,限制或掩盖**丰满,怕它引起男人的生理冲动和欲望,那为什么不给男人戴上蒙眼……**没过失。”
“在你的小说中不会写我外婆给黄丫儿缝制红肚兜,你恨红肚兜,还有缠胸的白布。”她说,含有挖苦的意思。
和谐气氛不可破坏,**话题不能深入。西班牙语有一则谚语:大胸脯的女人,或娶,或埋,或送进修道院。本来我想批判这条谚语,改变主意,不再提这个话题。
记不清我们是怎样谈到创作的,作家和文学女青年的交谈中,围绕故事问题探讨。我充分亮出我的观点:人世间是一个大故事,由无数小故事组成,由于阅读范围有限,你可能读不到我们的故事。情人间的故事因文化、道德的缘故,不便公开,隐藏起来,然后堆积,一座座大山出现,砸碎每一块石头便能听到一个故事。歌谣云: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无论谁讲述,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生和死。
“你和我都在故事里面?”她问。
“生死框架内,我们的故事超越不出这个范围,谁也超越不了,皇帝超越不了,草民也超越不了,富贵和贫穷都在这个大故事里。”我说。
叽喳的声音壮大,说明树上已不是一只喜鹊。它们聚集在一起,生日派对吧?我没被邀请,只好独自回忆跟司佳慧在一起的一些细节。她还提到酒,问我作家与酒是什么关系。
酒,酒……我始终认为司佳慧没有我懂酒,喝酒的人大多不清楚酒是怎么制出来,喝着尽兴就行,达到目的就行。诗歌、歌谣便带着乙醇出笼:
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或女士劝酒,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无论高雅和低俗,都是说酒。酒是什么?
“人什么都不会做了,去当作家,去喝酒。”她说。
瞧瞧,一张嘴如此贬损作家。
“请教一个问题,鱼喝酒吗?”她问。
没听出来她诙谐我,调动想像,鱼如浸泡在器皿中的人参,精华被酒浸出。人参泡在酒液里可不都是释放出精华后成为废物给扔掉,我亲眼见过一颗人参泡在酒里几年,竟然生出新芽,叶子很绿……如此推演,鱼可在酒中跳跃,繁殖出一代小鱼,我说:“鱼喝酒。”
哈哈!她忍俊不禁。笑出眼泪,一边揩一边说:“泥鳅喝酒,可被吉尼斯收录。”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上了她的当。
[1]土家族诗人汪承栋作品。
[2]作词:欧阳常林 作曲:白诚仁。
[3]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4.4—1996.3.3),法国作家。著名自传体小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