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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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被白村長叫去村子未歸,房東萬鳳山一宿沒睡實沉。頭半夜坐在院子裏,再一次回到孤獨月下的日子。為了一個諾言,他走到今天這步天地。用無怨無悔也不盡然,多少有些實逼無奈。他不是沒有女人,承包鬼哭嶺夫妻感情破裂,她說:

“你要包那破荒山,我就走!”

“鬼哭嶺對我多麽重要,你心裏明白……”

“住這鬼屋我受夠啦!你奶奶你爹死在裏邊,還有誰誰很多人死在裏邊,幽魂野鬼不散。”女人數落道,“瞧瞧木頭屋修的地方,木驢台上,成天在晦氣中我活得心不安!”

萬鳳山苦口婆心地勸說,並沒效果。

“你沒聽說,還是裝沒聽說,這木頭屋是幹啥的,窯姐住的地方,你不嫌埋汰我嫌。”

結局是跟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女人分手,獨自去了三江城裏,找了一個男人過日子。萬鳳山義無反顧地交上費用,獲得承包鬼哭嶺的三十年權力,一個人呆上山(領來一隻看家狗),堅守木屋中。

許多時候他跟趴在腳前的狗說話,說得最多的是答應父親的事情再難也要去做,對一個死人跟對活著的人許下的諾言不一樣,活著的人種種原因可以改變,死去的人則不成。父親說:我死後木屋你守著,還有鬼哭嶺和你奶奶的墳。他說:我守。父親說:你發誓!他發了誓。

沒有女人的日子總是苦澀澀的,如何跟你吵架的女人沒她也不成。熬下去麻木了反倒不覺苦。有人說時間可以療傷,時間同樣讓你吃苦多多而不覺苦。苦痛像一條蟲子,經常爬過他的心房,尤其是一個人的夜晚。

狗被狼吃掉後沒有人聽他傾訴,他練就了聽山風對他傾訴的本領。大自然裏的樹木花草同樣有著苦難和歡樂,它們在夜晚向萬鳳山這樣孤獨人傾訴,他們同命相連。稍有差異的是草木長在哪座山上自己無法選擇,萬鳳山是自己選擇了孤獨,或者說家族的使命使然,守候秘密——木屋、大山、和奶奶黃丫兒,他完全可以自主改變這一現狀,草木卻不能。萬鳳山不想改變,他準備一直守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