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

字體:16+-

外邊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四梁八柱擁擠在大櫃的地窨子裏,七爺說:“整(弄)一星半點兒糧食不頂事,幾十人馬,人嚼馬喂的玩意啦。”

“小日本搞集團部落,附近很難見到村屯子,”總催說,“我們到哪兒去整吃的。要不的進城,城裏糧食多。”

“不行,城裏到處都是灰狗子(兵),去那裏很危險。”糧台道。

“城裏不好進,部落村進出盤查也很嚴,”二櫃震耳子說,“今年冬天糧食就是個問題。”

“弟兄們說得對,歸戶並屯形勢不同往年。”七爺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回架火燒,我們家有糧。”

“可是……”二櫃震耳子清楚七爺的經曆,已跟家庭決裂多年,他擔憂道,“部落村就是人圈,自衛團、警察看得很死,進出十分困難。”

所有的部落村都是一樣,生人很難混進去,帶糧食出來幾乎不可能。七爺不是沒認識到這一點,隻是弟兄們麵臨缺糧挨餓,作為大當家的怎能無動於衷?當年大哥吝惜錢財不肯贖票,自己才當了胡子。事情過去了多年,不指望大哥改變對自己看法,他這次不是善要,七爺說:“硬要。”

“大當家的,會不會要炸?”

“那個歌謠(土匪歌謠:天下第一團,人人都該錢,善要他不給,惡要他就還!)怎麽唱?”七爺說,“我哥也不能善給,我也不善要。”

四梁八柱聽大櫃的,同意七爺回架火燒一趟,當然不是公開大搖大擺回家,他們商量了具體方案,進武裝把守的架火燒部落村不容易。行動的時間確定在兩天後。

很少失眠的七爺,一夜沒睡,兩天後不是回憶往事,而是走回怨怨恨恨的現實中,去見他最不願見的人。

“大哥更恨自己當胡子。”七爺反省自己,找出十幾年兄弟不能相容的原因。有時人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同樣不是不想幹什麽就不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