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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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团长不买警察分驻所长的账,惹怒了白所长,他的牙齿很锋利,咬上某物很难松口,民间称下死口。现在咬住的不是吴相林,他将对自卫团长的不满转嫁到臧佰传身上,心想吴相林充其量是个看家护院的炮手,仗义谁敢跟警察所长牛B?显然是臧佰传!

“撅(折)了他!”白所长发恨道。

撅一个村长他自己力量不成,要借助日本人,佐佐木九右卫门对臧佰传不信任由来已久,有这样的缝儿才有机会下蛆。

夜晚白所长来到炮楼,牛小眼不在,他在底层外叫门:“太君!是我!”

炮楼里有灯光没声音,他断定佐佐木九右卫门在里边,报上姓名叫道:“太君,我是白……”

仍然没回音,警察所长猜对一半,佐佐木九右卫门在里边,还有一个人在里边,两人正忙着,这节骨眼来打扰实在危险,假如副村长是峰公骆驼,会发疯吃掉你也说不定。

“太君,有人叫你!”太阳花提醒道。

“不管他,我们继续。”佐佐木九右卫门抓起酒瓶子,准备第二次消毒。

太阳花憋了许久的疑问说出来,幽默道:“太君,你为什么老给我的东西喝酒?”

“你的东西是酒鬼!”佐佐木九右卫门也幽默。

“老是给它灌,还不灌醉喽!”她说。

白所长喊了两气儿见没回话,坐在炮楼子下面等,反正今晚一定要见到副村长,坏臧佰传的话像蛆在心里爬。

炮楼子第二轮拔火罐开始,佐佐木九右卫门按步骤完成,太阳花要起来穿衣服,他问:“你要干什么?”

“我回家,有人找你。”她说。

“你今晚睡在这儿,给你的东西喝酒。”他兴致未减地道。

“啊,你还你能整一回?”她惊讶他的旺盛精力。

“何止一回。”佐佐木九右卫门穿上衣服说,“我下去跟他说话,你躺在这儿别动。”

炮楼的门开了,白所长奔过去,他赶忙打招呼道:“太君!”

“白所长有什么事找我?”佐佐木九右卫门走出门,明显不让来访者进去,“外边凉快。”

“凉快。”

身边有个土坯垛,他们两人准备坐土坯,白所长搬下两块坯摞起来,笨重地坐上去,佐佐木九右卫门只搬一块,立起来坐在上面,这需要技术——轻轻地坐。

“太君,今天收上来一百零四只老鼠。”白所长报喜道。

“很好,要精心保管好它们,过几天汽车来拉走。”佐佐木九右卫门说,“要抓紧,必须完成500只,一只都不能少!”

“应该没问题。”白所长见副村长有了乐模样,见缝插针道,“有人对您的话不当刀。”

佐佐木九右卫门皱眉,听懂了不当刀是不当回事的意思,谁拿自己的话不当回事?他要知道这个人。

“自卫团长。”

“你说吴相林。”

“我让他的人抓些老鼠,他不打拢(不往心里去),”白所长添油加醋地谗言,“他不是拒绝我,是对您的话……”

佐佐木九右卫门并非轻易被激怒的人,一旦激怒消气也难。他平静地说:“吴相林是臧村长的人。”

“臧佰传给他仗腰眼,他才不吃生米儿(不怕事儿)。”白所长加钢儿(挑拨)道,“臧佰传有问题。”

“你说臧佰传有问题是第二次了,有证据吗?”

“臧家粮车暴露了狐狸尾巴。”白所长说,“哪儿那么巧就碰上胡子?”

“你的人在现场,什么都看到了。”

白所长说他的人看到胡子埋伏在蚂蛉沟,十分准确地冲出来,疑点是胡子怎么知道臧家的卖粮车从此经过。他说:“只能有一种解释,事先精心策划。”

“你说臧佰传勾结胡子?”

“准确说资助当胡子的七弟臧仪传,他已经带绺子回到西夹荒……”白所长说。他的推断佐佐木九右卫门信服,三江宪兵队特高课获得最新情报,七星绺子已回到西大荒,目前尚未发现匪巢。

“假若是臧仪传,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呢?臧佰传没单人出去过,上次去县里,我叫牛小眼跟着他……”佐佐木九右卫门提出疑问。

“未见得臧佰传亲自去,臧家有很多人,他可派任何人去秘密跟臧仪传见面。”白所长说。

警察所长和佐佐木九右卫门想到一起,臧家的管家杨继茂挨了鞭子就不难解释……臧佰传这个村长早晚得干掉,什么时候干掉,日本人着眼大局,目前不宜动他,副村长说:“眼下正是粮食出荷的关键时期,臧佰传在架火烧有威望,有号召力,我们要好好利用他。”

“可是他勾结胡子……”

“就算他勾结胡子,也只是偷偷摸摸地小动作,架火烧的粮食出荷割当量一千吨,家家户户倒光囤子底儿也不够,怎么办?我们冲村长要,他去哪里弄,嘿嘿,羊毛出在羊身上,臧家有粮食,大大的有。”

“噢,我明白了!”白所长幡然醒悟,日本人不轻易对臧佰传下笊篱,是有长远考虑,令他暗暗高兴的是,佐佐木九右卫门流露出要干掉臧佰传,不是马上,死期也不远,看着活死人很舒服。

“你要和臧佰传好好相处,只有处好了,你才能接近他清楚他。”佐佐木九右卫门说,“老鼠已经装进笼子,你还怕它跑了吗?耐性就是成功!”

阴谋得逞需要耐性,或者说需要时间。他们谈话时天突然落雨,不得不进炮楼,坐在一层牛小眼睡的转圈炕(转圈炕:环室内的炕,也称拐弯炕。)上。

“你抽出八个人来,到四角炮楼去,必须保证每个炮楼有你的两个人,明白?”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明白。”

狼说话狈容易理解,警察分驻所长感到副村长对自己的信任,日本人主宰满洲国的时代,得到日本人的信任意味着前途锃亮、扬棒、得意,报答主子是效忠,是对敌人毫不留情。问题是他的眼里谁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