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梅当晚回到扎彩铺,她回想接触的两个重要人物,收获是巨大的,做通吴相林工作在预料之中,臧佰传的态度是她希望的,但是她想不到的。
“李玉田进进出出村子,我就看出来啦。”臧佰传说,“你们肯定不是平民百姓,干什么的我不问了,反正你们要在村子有所行动。”
程笑梅先是一愣,平静下来后,说:“佰传,我不是对你缺乏了解,你是村长,我们不能不想得更多。”
“可以理解,搁谁都得这么想。”臧佰传说,“村长是满洲国任命的村长,是鹰是犬……你们不知内幕也不怪你们,日本人利用我,并非信任我,暗地指派特务监视我,还特修座炮楼日夜看着咱家大院。三妈,我还用说什么。”
是啊,日本人这样对待的他,还用说什么?什么都证明了,程笑梅欣慰,臧佰传给日本人做事,便有几分无奈,他讲得很明白,你不当村长,会外派村长,外人来当村长,村人更苦,如此说来,他的村长有几分为本村人当的。
“你说的特务是牛小眼吧?”她问。
“是他,三妈怎么知道?”他问。
“他也盯上我们。”
“啊!”臧佰传惊讶,特务盯上,处境危险。
“快啦,马上解决掉。”程笑梅的话听来含混,实际非常明确,除掉牛小眼。
除掉心腹大患臧佰传自然高兴,特务之所以猖狂,他的身后是日本人、警察靠山,有必要提醒,他说:“牛小眼不是单巴股(孤独无援),佐佐木九右卫门、白所长给他仗腰眼,一定要小心。”
程笑梅点点头。
“要封村了,以后进出困难。”臧佰传想到他们不断需要进出村子,将这一消息告诉她,“恐怕封村的日子不会短,大概出荷粮运走后,才能解禁。”
“只粮食这个原因吗?”
“大体是。”臧佰传得到封村消息后,推断是为出荷粮的安全,佐佐木九右卫门在屯、牌长(牌长:屯下设牌,大约五十户为一个牌。)会议上讲为出荷粮的安全,日本人经常心怀鬼胎,他想肯定还有原因,连续不断发生村人失踪的事件,封村有无村人失踪的原因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说,“村人老是有人失踪,我安排人留心此事,发现耪青户阴天乐在无人区给日本宪兵抓走,朝四平街拉去,派人到宪兵队找人又不见人,不知道他们把阴天乐弄哪里去了。”
“看准是宪兵抓人?”她问。
“是,铁板上钉钉。”
宪兵抓人,跟李玉田在四平街见到宪兵往交通学校送人巧合,她说:“我们的人在四平街,看到本村一个人。”
“谁?”
“刘哑巴。”
“刘哑巴?”
“带篷的汽车拉着他,送到街边子的交通学校。”程笑梅讲了李玉田见到刘哑巴的情形。
宪兵抓刘哑巴,送到交通学校做什么?臧佰传思想不明白。
“宪兵抓人,秘密送走,定有什么勾当。”程笑梅说。报国队又派人到四平街侦察,交通学校用途查清,事情定会真相大白。
程笑梅临走,臧佰传虫子一样蠕动在心里的话才冒出来,说:“不久前七弟来家一趟。”
仪传回来啦?程笑梅惊愕,多年未有儿子消息,知道他当胡子,做了大柜,报号七星。
“住了两夜,走啦。”
“还干老本行?”她指当胡子。
“他们绺子进了白狼山,缺粮吃,我已经送给了他。”臧佰传对她说七爷绺子,却没说二柜震耳子,现在人还藏在自家的场院谷垛里。
“佰传,你没对他说我在村子里?”
“说啦,他着急走,不方便见你。”臧佰传说。
胡子、报国队两条道上的人,连接他们的是挣不断的血脉亲情,永远是母子,世界上比母子情深还有什么?
程笑梅怅然离开臧家大院,秋风浓浓的寒意,她打个寒战,人间几度秋凉啊!臧老爷子活在世的年代让人怀念,她衣食无忧做姨太太,儿子享受童年欢乐。臧老爷子去世,生活骤然进入冬天,一切都改变了。
扎彩铺点上门灯,李玉田在铺子外忙什么,不时向村里瞅,显然在等她。臧家虽不是龙潭虎穴,满洲国村长家总让人放心不下,不怪李玉田有这种想法,他缺乏对臧家的了解。
“队长。”李玉田放下手里的铁锹,背地他仍称呼她职务。
“到我屋来!”她说。
铺主的屋子点着蜡烛,她在明亮处坐下来。
“牛小眼搬回村公所住,整天看着大门。”李玉田说。
特务盯着报国队员,不如说报国队员盯着特务,牛小眼的一举一动都在李玉田的监视之下。
“封村前你出去一趟……”程笑梅安排他回密营,把今天跟吴相林和臧佰传谈话的结果告诉家里人,事情结局远比预想的好,架火烧部落村夺粮计划增添几分成功把握,建议提前实施行动计划。
“牛小眼盯紧我,我出村他可能跟着。”李玉田说。
制裁这个特务也需提前,他老盯着不行。原计划利用牛小眼去亮子里镇幽会情人,半路设伏劫杀。如果他跟踪李玉田,就在适合动手的地方结果他。
“在蚂蛉沟动手。”李玉田说。
“要做到干净利索。”程笑梅要求道,杀死特务,宪兵要调查,一点儿痕迹都不能留。
“是!”
“封村前你赶回来。”程笑梅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