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眼问过锁子头湾里的房子做什么用的,才真正知道头湾的存在,认识了山中的一个神秘的地方。
“你问房子?日本人盖的。”锁子说。
“日本人?”
“中国泥瓦匠做的活儿,日本人监工。”锁子补充道。
如今存在三江地区的日伪时期的建筑都是日本工头监督,中国工匠干的,质量无可挑剔。
“日本人干活不糊弄,”锁子这样评价日本人,你千万别骂他美化日本鬼子,单一就工程建筑什么的,他没说错,“七八十年,房子没倒没塌,石头对缝垒墙,连条缝隙都找不到。”
“唔,七八十年的老房子能住人?”
“再住几十年没问题。”锁子说。
后来老鸹眼遗憾没要求到头湾实地——进到日本人的房子里瞅瞅。有一次锁子进城,老鸹眼问:“日本人睡火炕,还是床?”
“地龙(地炕),榻榻米。”
“头湾的房子有地龙,我没见过地龙,哪一天带我去瞧一鼻子!”老鸹眼说。
“早说呀,最后的一个屋子地龙刚挑喽(拆掉),做鸵鸟棚子,它们不习惯住地龙。”
“停船!”沈家魁屁股沉了,不想往前走,对老鸹眼说:“我们去头湾瞧瞧。”
“唉!”老鸹眼去跟驾船的年轻人商量,“小师傅,麻烦你把船开过去,我们到那边去。”
“对不起,没有老板的允许,我不能开船过去。”驾船的年轻人说。
“只看一眼。”老鸹眼商量道。
“真的对不起。”
“锁子发话好不好使啊?我是他的哥们儿。”老鸹眼表明身份,还是没效果,掏出手机拨号。
“这山沟里信号……”沈家魁说,周围都是山,他认为是通信的盲区,“能打出去吗?”
“信号好着呢,我打过。”老鸹眼拨通了电话,说,“喂,锁子,是我,在哪儿?在湖上呗……哦,风景不错,鱼你先炖着,游览完再吃。有个事儿给你商量,我们来到头湾跟前,我大哥想过去看看日本人的房子,你看?”
“不行啊,那儿养着鸵鸟。”锁子说。
“我们只是看看……”
“鸵鸟正孵蛋,怕声音,怕惊动。”
“看看日本人的房子。”
“去腰湾吧,那儿有所日本人的房子,保存得比头湾还好。”锁子出谋道,“很好的地方,带你大哥去看吧。”
“老板,”老鸹眼同沈家魁商量一下,决定去腰湾,“我们去腰湾。”
“嗯,我给他!小师傅,”老鸹眼把电话递给驾船人,“锁子让你听电话。”
驾船人背对着沈家魁和老鸹眼到船头接听,跟乘客拉开距离,下面是他们的对话,声音很小:“锁哥。”
“带他们过去。”
“是!”
“照老规矩,明白吗?”
“明白!”
驾船人还回手机,什么都没说开船靠近腰湾。**起的波浪明显见小,水浅了,出现了一墩墩水草,也有了蜻蜓。薄翅蜻蜓和霜白蜻蜓,没见红蜻蜓。沈家魁曾设计过一只特殊的蜻蜓,照着红蜻蜓图片——全身几乎为鲜红色,翅透明,基部有些许橙色,制作的,它飞翔得不理想,才改成猎鸥。
船靠到湖边,他们下了船,驾船的年轻人也随着下了船,而且主动当向导。让沈家魁明显觉出他不只是一个驾船的。
“这里住着一个人。”驾船人在一座院子门前说,然后带头往里走。院子给绿色植物包围,所有空间都被另类生命占领。这里有很多蜻蜓,跟在湖面上见到的不同,是杜松蜻蜓,复眼为墨绿色,翅透明,翅膀为黄褐色。不怎么怕人,在他们面前飞来飞去,翅膀嗡嗡的声音清晰可闻。
在院子里转悠时,一个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人出现。老鸹眼主动打招呼:“你好!”
男人朝着客人笑,发出金属的声音。一个人只是对你笑,还是金属的声音,不说话,你发瘆不?肯定瘆得慌。
“他是个哑巴!”驾船人说。
哑巴不会说话,但会笑。
“他在这里看房子?”老鸹眼问。
“不是,看鱼。”驾船人说,他的话很经济,不多说一个字,即使你发问,回答尽量节省。
“谁会到这里偷鱼?”
“以防万一。”驾船人这次浪费了几个字,他说。
老鸹眼亲眼见的日本人的房子,比锁子讲的还要结实。房墙是石头垒成,磨边对缝砌,一块刃儿似的,不细瞧就是一块石头。外边看窗户狭窄,进屋却很亮堂,采光很好。室内的摆设不是日本人的了,箱箱柜柜,锅碗瓢盆,有人过日子的痕迹。
“睡炕。”老鸹眼冒出这么一句,在场的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其实是有来历的,他问过锁子日本人睡什么,他说睡地龙,现在睡炕,见到炕他脱口而出,相当于自言自语。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了!”驾船人的手机响起,铃声他设了这么个叫声,他看眼来电显示,出屋去接,脚步很匆急。
“这疙瘩(地方),手机信号怎样?”沈家魁问。
“行,附近山顶有移动公司的发射塔。”老鸹眼说。
沈家魁相中这地方。
回到渔场餐厅,鱼宴已经摆上。两个人吃这么一大桌子?沈家魁说:“叫你的朋友过来。”
“不知道他有没有空,他总是很忙。”
“想法叫来,随便跟他谈谈。”
“老板,你看腰湾行吗?”
“行,太行啦!”
“我去叫他。”老鸹眼走出餐厅。
沈家魁对鱼没有对腰湾兴趣浓,腰湾的环境正合适他的计划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