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12

字体:16+-

“干杯!”

“干!干!干!”

花膀子队的老巢酒宴在进行。

“痛快,真痛快!”卢辛手舞足蹈,有些醉意了。

项点脚不露声色,稳稳当当地喝他的白开水,也可以说是以水代酒。在整日被酒泡着的花膀子队里,他是唯一的滴酒不沾的人。酒是花膀子队的精神鸦片,卢辛离不了它,全队的人都离不了它。

“酒是我的女人。”一个匪徒的口头禅。

项点脚不沾酒不是自律的原因,他的确喝不了酒,闻到酒他都头晕。刚到花膀子队时,卢辛不解,劝他喝劝他练。

“男人嘛,马、枪、女人和酒,离不开。”卢辛说。

项点脚笑笑:“女人和酒我都不行。”

在卢辛的眼里,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还可以理解,不喜欢酒的男人就无法理解。

曾经有一段时间,卢辛竟然觉得不喜欢酒的男人很可怕。再后来,卢辛因项点脚不沾酒竖起大拇指:“好,很好!”

项点脚不喝酒,尤其是都喝酒的时候他不喝酒,保持头脑清醒。花膀子队因此躲过一次劫难。

让花膀子队在爱音格尔荒原蒸发,林田数马动了不少脑筋。俄国人嗜酒如命,林田数马就阴谋起酒来,灌醉他们再消灭他们。

林田数马在花膀子队中收买一个匪徒,让他趁机往酒里下药。这个匪徒刚进来不久,尚不了解一只腿长一只腿短的瘦小中国人项点脚。

花膀子队截获一车高粱,卢辛高兴,杀猪宰羊,放量饮酒。

项点脚一双机敏的目光扫视喝酒的人,那情景他像狼群里一只担负警戒的哨兵……得意忘形的喝酒人中,项点脚注意到那个为日本人做事的匪徒。

“他心有旁骛。”项点脚心想。

那个匪徒悄悄离开宴席,项点脚便跟随上去。匪徒在院子里上了一匹马,飞鞭跑出老巢。

“砰!”项点脚一枪将那个匪徒掀下马。

卢辛闻声跑出来,见项点脚正审问那个奄奄一息的匪徒。

匪徒道出了实情:“日本人马上就到了。”

卢辛命令全队迅速撤离,林田数马扑了一个空……

“喂,你还担心那个林田数马来袭击我们?”卢辛见项点脚心不在宴会上,端着酒杯过来,“来,为林田数马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干杯。”

“干!”项点脚端起水杯,他没扫卢辛的酒兴。

卢辛喝干酒没走,坐在项点脚身旁,他有话要说。

脚项点给卢辛倒满一杯酒。

“我去趟哈尔滨。”卢辛说,“卖掉白狼皮。”

项点脚看出卢辛去哈尔滨不单为卖狼皮,大当家的除了嗜酒,还有一个嗜好:女人。

花膀子队与当地的其他中国土匪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七不夺、八不抢”的行规,成立匪队之初,有一位白俄罗斯女人娜娜,留在马队给卢辛当情人。活动在爱音格尔荒原居无定所,天当被子地当床,他们两人经常在马肚子底下做那事。

山坡、原野、河边、草地,娜娜纵情地**,她**的声音奇奇怪怪,与马嘶的声音极其相似。那饱含情欲的声音感染了马们,引起它们的共鸣,随之嘶鸣起来。

一匹马叫了,几十匹马随着叫。

“你是一匹母马。”卢辛说。

“叫唤的不都是母马。”娜娜说。

开始马随着娜娜**,他们还觉得新奇有趣。想象一下那情景,天高云淡的夜晚,一个女人因兴奋而咴咴叫,顿时数匹马也咴咴叫。那个夜晚还会平平静静吗?

睡在马肚子下面的人纷纷躁动,他们早想叫了,忍着没像马那样叫。他们都是正常的男人,从冻土地带来,温暖的草原气候,把冻僵的一切融化开来,情欲又是最易化开的东西。

水满之溢,熔岩已涌到地面,随处可以喷发。

从马咴咴叫的夜晚始,娜娜便觉得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火辣辣地发烫。她报抱怨说:“他们要吃了我。”

“他们又不是狼。”卢辛说。

实事上,吃人的动物不都是狼,吃法也不是一种方式。卢辛撞见一个人吃他的娜娜,用的就不是牙齿。

被吃者也没大喊大叫,好像挺情愿,也很幸福。

卢辛愤怒的枪口抵在吃娜娜男人的额头,哀求放生的倒不是这个男人,而是娜娜。

“娜娜你?”卢辛大惑。

“现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像**母马一样叫,因为他爱听。”娜娜一字一板地铿锵。

“你们俩过去……”卢辛深一步地问。

“一直,在你之前,在你之后,一直……”娜娜承认得大胆,承认得干脆。

全队的人目光一齐聚拢到卢辛的枪口上。

卢辛如同狼抬起头来对月亮一样,头仰到了极限,突然嗥叫:嗷嗷!——嗷!——!

众目愣然。

卢辛抬起枪口朝天,六颗子弹射出:砰!砰!砰!砰!砰!砰!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走,你们走!”

一个男人驮着一个女人走了……

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伤害,卢辛再也没带女人到花膀子队来。

“女人本就不属于一个男人。”卢辛因娜娜而生发感慨,随即又补充一句,“除非人人都有一个。”

项点脚对女人没感觉,对女人有感觉的男人他倒有感觉。他看到卢辛是条河,有枯水季节的干涸,也有汛期的奔腾,有冰封时的平静,也有桃花流水的涌动……卢辛即使能戒掉生命,也不会戒掉女人。此次去哈尔滨,就有了除卖狼皮以外的内容了。

“我去卖狼皮。”卢辛舌头发硬地说。

“大当家的,”项点脚说他深谋远虑的一件事,“我们得马上挪窑子(转移)。”

“为……为什么?”卢辛思维和他的舌头一样,不是很灵活。

“打了守备队部,就等于掏了狼窝,林田数马怎么能轻易放过我们。”项点脚说,“他要是联合大部队来讨伐呢,我们早早防备好。”

“唔,唔。”卢辛清醒了些,“有道理……那就等我回来,从哈尔滨回来,咱们就挪窑子。”

“不成,赶早不赶晚。”项点脚说。

卢辛睡到夜半酒就大醒了,一睁开眼睛,见项点脚坐在草铺边,迷惑不解:“你在这儿?”

“我等大当家醒来。”项点脚说。

“有什么事不能天亮说?”卢辛坐起来,“是不是挪窑子的事?”

“是。”

“你的意思连夜就走。”

“趁天没亮,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林田数马就休想找我们的麻烦。”

“对,人不知鬼不觉。”卢辛说。